小女孩罵道︰"要你管!還有比這更厲害的呢。"
殷仲思不怒反笑,不過笑得有點陰森森的。"哦?我倒想听听。"
小女孩瞪著他︰他這付惡狠狠的樣子讓她有點害怕,而且手舉得好酸,腿給他夾得好痛,大概就要斷掉了。她有一點點想討饒---只有一點點啦,她當然不可以在這個家伙面前認輸。"如果你還不放開我,我就要去告訴我阿爹,讓他把你吊起來打。"
"還有嗎?"
"還有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拿你的肉做人肉包子,剩下的骨頭還可以煮一鍋湯。"說起來就蠻惡心的,她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她千萬不可以讓他發現如果他當真被剝皮抽筋癱成一堆,只怕她自己先被嚇昏過去。
"還有嗎?"小女孩發現他這句"還有嗎"似乎好笑的成分更多于憤怒,不禁瞪圓了眼︰怎麼,難道他以為她是故意來逗他開心的?不管了!"還要挖你家的墳,鞭你祖宗十八代的尸。
抄沒你全家,男的殺了頭還要再充軍,女的通通賣到窯子里。至于你,你,你這個滾釘板、殺千刀的路倒尸,活該千人踩萬人踏!"一口氣說完,倒也有片刻的痛快,只是看到他繃緊的面皮和眼中射出的雄雄的怒火,心里抖了一下,怕得再也出不了聲。
殷仲思不再覺得有趣了。一開始她說的那些還象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可是越說越不象話,越說越狠毒,他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眼前這個小小的孩童之口。她明燦燦的眼眸中微微流露出一些害怕哀求之意,但那雙置于其上的眉毛又黑又亮,斜斜向上翹著,展露出全然大膽不馴的意味。殷仲思咬牙切齒︰這種無法無天的小孩子非得好好教訓一下不可。
是該讓他們懂點規矩了。
他眯起眼,湊近她,鼻子貼住她的鼻子,眼楮瞪住她的眼楮,呼出的熱氣噴在她柔女敕的臉頰上,心中尋思著該給她怎樣的教訓,好叫她牢記在心、不敢再犯。小女孩看著他貼近的臉孔,雙目噴火,濃眉虯結,樣子十分凶惡,心中害怕。只是雙手被他高高捉在頭頂,下半身被他夾在兩腿之間,四肢都無法動彈,情急之下,"噗"地一聲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同時身子扭動得更加厲害。
殷仲思狂怒,一時無法思索,只能依著本能行事。看到不遠處有個石樁,大步走過去坐下,把她翻倒在自己膝蓋上,掄起右手朝她上一下一下打下去。"還敢不敢胡說八道?還敢不敢任意妄為?"問一句打一下,確實貨真價實,絕不含糊手軟。小女孩喊聲震天,身上吃痛,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咽道︰"別打了!別打了!"
"你認不認錯?"
"你動手打我還要我認錯?!"
"看來你還沒學乖。"殷仲思又一下打下去。小女孩"哇"地一聲大哭,"你是個壞人!我要告訴阿爹去!"
"去告訴呀!看是你的嘴利還是我的拳頭狠。"
小女孩趴在他膝上,忽然一口朝他腿上咬下去。
殷仲思又驚又怒,這一咬可比他的拳頭更加貨真價實。"松口!"小女孩咬得更緊。殷仲思看她這付狠勁,似乎不咬下他一塊肉來誓不甘休。他右手拿住她臉頰用力一捏,怒道︰
"還不松口?"
小女孩一痛,加之穴道被他捏住,只好松口。但還要嘴硬︰"你不打我我才松口。"嘴巴被他捏住無法合攏,一句話說得含糊不清。不過殷仲思一手抓住她雙手,一手捏住她臉,也騰不出第三只手來打她。"你服不服?不服我還要打。"
"不服不服,死也不服。"
殷仲思一怔,體味她話中決絕的意味。她明明處于完全的劣勢,可是照樣斗志昂揚,不肯服輸。殷仲思倒有點佩服起她的勇敢來。換作是他自己,自也不能因身處逆境而垂手臣服。
他不知道自己嘴邊已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你打又打不過我。不服還想怎樣?"
"你卑鄙無恥,以大欺小!"小女孩不怕死地大聲指控。
殷仲思再度一怔︰卑鄙無恥是談不上,可以不必理會,不過是小孩子家的胡說八道罷了;可是這以大欺小的罪名只怕是逃不過了。不管她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眼前這個年齡體重都不到他一半的小孩子被他以武力制服,贏了故然沒有什麼光彩,傳出去更是會貽笑大方。
他正在發愣的當口,正好桓沖走了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付場面︰自己的寶貝女兒被按在這狂徒的膝上,似乎正在被毒打。桓沖驚怒交加,一口氣憋在喉嚨口,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步急進的態勢在在顯露了他的憤怒。幸好他忠心耿耿的管家及時出口大喝︰"大膽狂徒!
竟敢在將軍府撒野?!還不把我們小姐放下!"
殷仲思回頭,看到怒沖沖而來的桓沖及大批下人,手一松,到她耳邊輕語︰"還不快去哭訴。"
小女孩兒站直了身子,大大的杏眼瞪過去,發現他正好整以暇地坐著,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是在瞧她是否會如他所料跑去哭訴。小女孩有片刻的猶豫,一部分的她不甘心被他料中,一部分的她卻想︰這個機會怎可錯過。在這之前,她是阿爹阿娘哥哥姐姐們捧在手里的寶貝,別說打了,重話也沒人對她說過一句---只除了她實在頑皮得太過分,她阿爹才會無可奈何地念她兩句。越想越委屈,不再管是否正好被他料中,一回身,飛撲到急匆匆而來的桓沖懷里,大聲哭道︰"阿爹,他欺負我!他欺負我!"
桓沖點點頭,摟住她肅然道︰"殷先生,尊師的為人在下一向景仰。可是閣下狂妄無禮,欺負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子,難道不有愧于心嗎?閣下如此野蠻行徑,如何為人師表?當真令聖道先人蒙羞,給天下讀書士子丟臉,替尊師抹黑。"
小女孩悄悄回過頭來,臉上猶自掛著淚珠,卻朝他偷偷做了個鬼臉,意思是"這下你可有苦頭吃了。"殷仲思只做不見,也不自辨,拱拱手道︰"全憑大人發落。"
桓沖道︰"看在尊師份上,我也不來與你計較。若傳了出去,尊師與閣下臉上須不好看。
我自會修書給尊師,要他給我一個交代。只是這里恐怕不便再多留閣下。來人哪,送殷先生出去。"沒想到這件事如此輕易解決,倒也不錯。
殷仲思也覺得不錯。被傳出去他欺負一個小孩子,那也沒什麼關系,反正他不是什麼有名人物,沒人愛發掘他身上的小道消息。不過若沒有這件意外事件,他倒真想看看桓沖原本打算用什麼理由打發他走路。可惜他沒有機會知道了。
只有小女孩不滿意。若是打他一頓再逐出去那也罷了,就這樣隨隨便便不痛不癢讓他走掉,那她被打痛小的冤屈找誰去算帳。原來他就是阿爹請來的教書先生。本來她就在琢磨怎麼趕走他,這下好了,正好舊仇新帳一起算。她拉拉桓沖的衣袖,小聲叫道︰"阿爹。
別讓他走啦。"
這時殷仲思已在桓府家丁們的"陪同"下出了偏廳。桓沖低頭問︰"為什麼?你已經趕走了七個師父,再加這一個,正好成雙。"
小女孩嘟起嘴︰"不要嘛,阿爹。我要把他留下來嘗嘗我的厲害。"
桓沖笑道︰"乖女兒,你的厲害大家都知道啦,就放過那個可憐人罷。"
"哼,他還沒被我整過,有什麼好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