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兒,放過人家罷。"
"不要!阿爹,快去追他回來啦,再磨蹭下去就來不及了啦。"
桓沖為難︰"可是爹都開口要他走了。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傳出去叫人家笑話。"
"我不管。阿爹,你依我啦,依我啦。"小女孩在他懷里撒嬌,"最多我以後都听您的話,每天都乖乖的,再也不隨便鬧事了好不好?"
桓沖苦笑︰他這個寶貝女兒發的誓足有一籮筐,能維持三天就算不錯了。可是看著她圓嘟嘟的小臉,听著她軟語呢噥賭咒發誓,晶燦燦的大眼楮里滿是乞求哀懇之意,哪里還硬得下心來拒絕。
小女孩見他露出躊躇之態,更是嬌態十足軟化他的意念。"阿爹!阿爹!"
"好好。"桓沖答應得不甚情願。"不過你以後都要听話。"
"知道了。"
"還有,不管你要做什麼都不能太過分,免得爹沒法替你收拾善後。"桓沖乘機對女兒多做要求"知道啦。好羅嗦的阿爹。"小女孩心花怒放︰哼,從來沒有她要不到的東西。臭小子,壞小子,敢打我!你等著瞧罷,有你的苦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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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仲思已走到了大門口,一名家丁從後奔了過來,"殷先生,等一下!"
殷仲思回過身,皺眉道︰"怎麼?"難道不解恨,又想出了別的方法制他?他旁邊負責押解的家丁之一問道︰"剛剛老爺的話你沒听見嗎?要我們送這姓殷的出去。"
"老爺又改變了主意。說要務必留住殷先生。他這就趕過來了。"他向伙伴眨眨眼,總不好說老爺又被小姐纏得沒法,只好巴巴地趕來留人。至少現在當著這個姓殷的面不方便講,何況桓沖這就要追上來了。
桓沖疾步而來,心想著還好他其他的兒女不是如此難纏,否則這條老命都要送在他們手里。
"殷先生,請留步。"
殷仲思看著他急匆匆的樣子,不過與剛才不同。剛才他急著趕他,現在……據說是趕著留他。
就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也引不起他的感激︰他殷某人豈是想趕就趕想留就留的。是以一開口就頗不客氣︰"大人何以前倨而後躬?"
"殷先生,這,這實在是一場誤會。"
殷仲思一揚眉︰"誤會?"
"是,是。小女都對我說了。她說行走時跌倒了,殷先生好心扶她起來,替她拍灰。"
殷仲思皺眉︰"拍灰?那她又大叫我欺負她?"
"這個。"桓沖也覺得頗難圓說,不過臉上卻絲毫不露難色。"想小女年紀雖小,終究是個女子。突然被人撞見,不免害羞,情緒一激動就胡亂發作。咳,咳,也是老夫平時疏于管教,叫先生見笑了。"這番說辭其實並不叫人信服。不過,管他的,能在場面上混得過去就可以了啦。桓沖倒也不指望殷仲思會深信不疑。
殷仲思果然不信,"令嬡是這樣對大人說的?"
"不錯。"
"大人也就信了?"
"小女從不對老夫說謊。"桓沖答得理所當然。
殷仲思想這句話倒未必是謊話。說謊多半不是害怕就是為了討好。照桓沖寵女兒的方式來看,他女兒兩樣都用不著。而且看來不管自己女兒做了什麼,桓沖定是覺得都沒錯,錯的自然是別人。剛才那樣的情況,他問也不問一聲就斷定是他錯,雖然包含想趕他走的私心在內,但也未嘗不是習慣使然。如此看來,若不是做女兒的在撒謊,便是父女倆同謀在搞什麼花樣。只是人家一本正經追上來賠不是,硬是不肯見諒似乎小氣。他若年長個幾歲或許不想招惹麻煩,還是早走為妙。可是他也正當年少,血氣方剛,又是自信滿滿,便想︰去看看何妨,瞧他們玩什麼花樣。若是真個不爽再走不遲,難道他們還能強留下本少爺不成?
本著這樣的心思,他被人家招待進了一間房間。桓沖告罪道︰"這就讓小女來為先生賠不是。
她真是胡鬧,哈哈,真是胡鬧!老夫這里先向先生賠罪了,望先生萬勿怪罪。"說完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殷仲思模模鼻子,桓沖這番賠罪的說辭听上去總有點怪怪的,似乎別有深意。
在房里等了近一個時辰,他這個向來有耐性的人也開始有點坐不住了。好容易有人進來,他忙楸住一個問道︰"你家大人在哪里?"
"老爺正跟小姐在一起呢。"
"在做什麼?"
"不知道。不過老爺似乎在勸小姐什麼,小姐只是搖頭。小姐年紀雖小,脾氣可倔啦,輕易不肯低頭認錯的。"
殷仲思一笑,放開他,說道︰"這樣愛別扭的小泵娘還跟她講什麼道理,結結實實打一頓她就知道听話了。"
那個僕人吃了一驚,似乎奇怪他會這樣講。"不可能。我家老爺最寵這位小姐了,別說打,罵一下都舍不得呢。"
殷仲思聳聳肩,自言自語道︰"慈父多敗兒。嘿,嘿。"看見僕從們扛進來一只大浴盆,另有婢女拎進一桶桶熱水注入其中。殷仲思皺眉道︰"這是干什麼?"
那個僕人笑道︰"殷先生,老爺說你舟車勞頓,還是先沐浴包衣,放松精神。飯菜已經在園子里的自在亭里預備下了,只等貴客梳洗過後前去用飯,到時老爺一定讓小姐親自把盞為先生賠罪。"
"那你們都出去。我不習慣沐浴時有旁人在。"
"先生不須婢女們服侍洗梳麼?"
"不用!"
等屋子里的人走得干干淨淨,殷仲思覺得渾身黏黏的,正需要洗一下,于是慢慢解下衣物,坐進水里。閉著眼楮正覺得舒服,忽然一聲輕笑從門口傳來。他一驚,一伸手握住橫放在浴白上的長劍,睜開眼,往門邊看去,只見那小丫頭正笑吟吟立在門邊,一臉計謀得逞的樣子。
殷仲思暗叫不妙,伸手去拿放在浴白邊的衣服,卻模了個空。厲聲問道︰"我衣服呢?"
小女孩"咯咯"笑道︰"好奇怪。你自己的衣服,怎麼倒來問別人。"
"你手里拿著什麼?"
"這個呀,這是我爹新做的衣服。他這人脾氣怪,不愛穿新衣。每次做了新衣要他換上,我阿娘總要費好大一番口舌。所以不如便宜了你罷。"
殷仲思"哼"道︰"你會這樣好心?"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神情可愛至極。殷仲思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全神貫注觀察她每一個細微的神態表情。小女孩看他雙目炯炯的樣子,"噗哧"一笑︰"干嗎呀?干嗎一付想吃人的樣子?好罷,你既然不領情,我就拿走好了。"轉身欲走,殷仲思喝道︰"且慢,你把我的衣服拿到哪里去了?還有我的包袱?"
小女孩微笑道︰"我不告訴你。你自己去外面問好了。"擺明了看死他不敢赤身露體爬出來。
瞧著她笑得得意洋洋的樣子,殷仲思恨得牙癢癢的。心道︰原來小丫頭想這麼個法子整我。
我原本也不是沒想到過,可是那該死的奴才口口聲聲說他家老爺如何如何,我總想桓沖若要整我,該準備更高明些的計量。不想輕敵之下的結果便是窩在這里起身不得。
時下雖是春天,但氣候尚冷,他又已經泡了不少時候,水開始漸漸變冷。敞開的窗口吹來一陣風,讓他頗有涼意。雖然這樣的天不可能凍死,可是他一直坐在澡盆里總不是一回事。
殷仲思咬牙道︰"去叫你父親來。"他料想桓沖即便沒參與也月兌不了干系。剛才他怒斥他全無師表倒說得頭頭是道、口沫橫飛。他也要問問他這樣可是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