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浪漫,這倒似楚國的祭典。」藍衣書生的微笑很淡,卻別有一番氣韻。
「是呀!爺,您慢用,我給旁的姑娘上茶去!」伙計帶笑,路經門口,又有客人上門,他更是喜不自勝,連連招呼。
進門的是兩男一女,一為身著絲綢中年男子,一為弱冠少年,蓮步慢施的是個縴細瘦弱的少女,年約十七八。
三人坐在那藍衣書生旁的空桌,一身華衣的中年男子似乎為此行之首,待他坐定後,一旁的少年、姑娘才敢坐下。
「大爺,來什麼茶?」伙計倒是一眼相準出錢的人。
「店里最好的都給大爺拿上來,雞、魚、牛一樣都不能少!還有,給我上最好的酒!」華衣的中年男子粗聲粗氣,可謂人如其裝。
「大爺,咱這兒有的是茶,茶點是有一點兒,但這好酒好茶,可得要上街頭的酒樓去買。」伙計陪笑道。
「那還不去買?大爺走得累了,沒力氣再走了!去去!會多給你一些路資的。」
「是、是!」錢財上門,豈有不賺之理?伙計連忙交代,匆匆準備去。
不一會兒,紅蓮的茶上來,那桌的佳肴美味也一一上桌。
「吃呀!怎麼?好酒好肉入不了你這貧胃?!我說你呢!早早習慣得好,將來有的是華衣美食,應有盡有哪!」
「大爺,奴家……」少女生得秀美,但眉宇間隱隱有難色。
「吃!待會兒便帶你去買些像樣的衣服,瞧瞧!你這一身像破布似的,哪能入得了眼?」
少女穿的是尋常鄉下人家的衣物,說是破布倒也言過其實,還算是干淨整齊,但與這華衣男子相較,確同破布。
一旁的少年只有十一二歲年紀,他一臉無辜,只拿著不知所措的眼眸瞧著少女。
三人的舉止奇異,那華衣男子嗓門又大,店內的客人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這桌,交頭接耳。
少女勉強舉箸,食不下咽的吞了幾口,面對滿桌美味,竟是難以入口。
紅蓮對這少女特別留意,瞧少女似有難言之隱,但她不動聲色,面無表情,目光隨便環視,輕松地喝著茶。
此時,藍衣書生與她同樣的神態自若。
「不……求求大爺饒了奴家吧!」少女突然啜泣出聲,拉著少年的手,離開座墊,雙雙向那華衣男子磕頭。
「大爺饒了姐姐吧!」少年稚聲的哭喊。
「原來是姐弟哪!」一旁的女客與同伴交頭接耳。
「怎麼?你爹娘收了我的錢,想白收的嗎?到了晉城的水月閣,吃的穿的都是上等品,比起從前的日子好得多了,哭什麼?」華衣男子冷酷的說,也沒意思要兩姐弟起身。
「大爺,奴家……吃不起……您行行好,放了咱姐弟吧!來世做牛做馬都會報您大恩的……」兩姐弟聲淚俱下,好不可憐。
「原來如此呀!」眾人恍然大悟。
這華衣男子約莫是晉國大城里那叫水月閣的托客,不知在哪看上這少女,出個便宜價將少女買走;至于這水月閣是什麼地方,可就不言可喻,自然就是千古以來不論老少權貴都向往的煙花地。
水月閣買新姑娘沒什麼奇怪,但因何跟了這姑娘的弟弟就著實令人費解。
「哼!傍你這麼一哭,大爺這酒還喝得下去嗎!不像話!」華衣男子粗魯地扯拉少女細腕,那少女哭哭啼啼,掙月兌了他奔向一旁的桌客,撞上一個喝茶的婦人。
熬人見她可憐,也只好將她扶起,拿出懷里的手巾給她拭淚。
「大娘,您救救我!」少女轉身抱緊婦人,少年則四處給人磕頭,整個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唉!」婦人有什麼法子呢?只是嘆一口氣。
「起來!裝什麼可憐?」華衣男子抓起少女,那少女又推又扭,往紅蓮與藍衣書生這方奔了過來。藍衣書生仍是從容不迫,舉杯的手沉穩自在。
少女給華衣男子一扯,強大的推力下撲向藍衣書生,他好快的動作起身,手中的茶杯輕巧落于桌面,迎面而來的少女正好抱個香滿懷。
說是抱也不像,藍衣書生頂多是毫無動作,任少女撲上罷了!
由于他的起身,紅蓮看清楚他的正面。
他有一雙霸氣的劍眉,龍形的大眼,懷中雖然是溫香軟玉,此時卻透過嬌小的女身,眸子定定的直視她不眨也不眨,那雙淡漠的黑眸竟似要看穿她的靈魂深處般深邃,但那略顯蒼白的臉色斯文無神,與他炯炯有神的眸子不甚相配。
在芮國,紅蓮與一般的芮國男子差不多高,這男子卻足足高她一個頭。
他穿著一身輕便深藍勁裝,合身的剪裁讓他看起來既干淨且明亮,他原該是如陽光般耀人,卻因那雙銳利的眼神,使得他的氣韻與眼眸如同白晝與黑夜般格格不入。
他很特別,那種冷熱相交的氣質,紅蓮竟有些一似曾相識。
「啪——」
一個清脆的聲響,那少年給挨了巴掌,華衣男子怒道︰「好呀!你們可存心坑上我啦!丫頭,你若不管弟弟死活,就賴著旁人無妨!還是閣主手段好,知道有迪克不知分寸的丫頭性烈,囑咐我連人家弟弟也得買上,若來個要生要死的,總有個墊背!」
「大爺,孩子無辜,你帶走人便是,何苦為難孩子呢?」見少年連連挨掌,眾人于心不忍,連連相勸。
「別打我弟弟!奴家跟你走便是!」少女全身一顫,一張粉女敕的臉蛋在紅蓮近看起來,果然是有份楚楚可憐的顏色。
「這位爺……」少女雙掌離開藍衣書生的胸膛,這才知道羞怯,她抬起頭,卻見他冷漠審視的星眸,好似無聲無息解剖著她的一舉一動。
而這一閃而逝的冷冽,卻只有紅蓮與少女見著。
少女兀自兩行清淚,淒婉動人,藍衣書生何故以那般冷凜相對?
紅蓮不自覺的探視著藍衣書生。賣女求榮,雖不是世間最悲慘的事,這對姐弟的處境也著實可嘆可憐,但為何這書生漠不關心,甚至冷漠以對?
少女不自然地低首,回避藍衣書生的眼神,退了一步,道︰「失禮了,這位爺。」
藍衣書生依席而坐,沒有回答。
「今日我若不好好教訓你,豈不丟了水月閣的顏面?!」華衣男子粗魯地拉過少女秀發,一副痛下打手的模樣;少女雖然吃痛,卻咬著唇不敢出聲。
「大爺,我這是小地方、小本生意,您行行好,付了帳出去解決行嗎?」店家老板出來相勸。
「怎麼?芮國就比較高貴,見不得人動粗呀?」華衣男子大聲說道。
「人家既然甘願跟你走了,何必苦苦相逼?」
窗邊覆著面紗的黃衫女子突然開口,這女子身段婀娜,聲音圓潤略微低沉,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瞧得華衣男子渾身虛軟。
「姐姐,求你救我弟弟一命!」少女突然跪下,靠向紅蓮的大腿猛一抱住,紅蓮吃了一驚,連忙後退一步將她扶起。
「咳!看在姑娘的面子,我不會為難這小表的。丫頭,還不乖乖跟我走?」華衣男子突然出聲,那急著要走的樣子實是顯得太過匆忙。
紅蓮正要答話,藍衣書生突然走到她身旁,探出手攔住少女玉臂。
「物歸原主再走。」
紅蓮一愣,不由得轉頭看他。突然間,她問到一股清新的香草味自他身上傳來,似乎潛藏著清晨新土的芬芳,如此自然獨特。
「什麼?這位爺說的是什麼?奴家……不明白……」少女抖著身子,像是害怕。
就在此時,適才扶過少女的婦人一聲驚呼︰「哎呀!我的錢袋怎麼不見了?」
「咦?我的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