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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蘇州草餃堂里。
「七公子、柴公子,夫人及各位老爺,這座庭院卑職已用京師富賈朱七郎的名義把它租賃下來了。這座院落分別由七公子、柴公子及夫人居住,其他各位老爺則住東、西廂房。」一名帶頭的小吏向朱瞻垣二稟報道。
「好,那書齋呢?」朱瞻垣隨口問道。
「回七公子的話,有滄浪軒足以作為公子及諸位老爺讀書或議事的場所,卑職已派人布置完畢。另外,後院有座玲瓏館,卑職也已差人整理得差不多了,內有一書齋、琴室,及一處小車子,環境清幽,最適宜讀書、作畫、操琴、奕棋,請柴夫人閑暇之余,多到館里走動走動。」
「好,處理得很好。來人啊,把馬車上的行李各歸各位,擺到適當的位置去。」
朱瞻垣—聲令下,滿屋子的奴僕立即動作了起來。
「表哥,走,陪人家去看玲瓏館。相公,你也一塊兒去。」
魚澹然病情好轉但尚未痊愈,還沙啞著嗓子,她迫不及待地硬拖著朱瞻垣和柴毅,陪她去看玲瓏館。
「你這小妮子,就是閑不住。邀你相公陪你去吧,表哥還得到滄浪軒和各位老爺議事呢。」
「相公……」
魚澹然一臉期待相,死抓住柴毅的袖子不放,又撒嬌又撒野地,非要柴毅陪她走—趟玲瓏館不可。
「娘子,別任性了,我也得和朱兄到滄浪軒議事去呀。這才幾步路嘛,又不勞你跋山涉水的,你不會自個兒去?女人啊,實在是嗦。」
柴毅實在受不了朱瞻垣那種又羨慕、又嫉妒、又帶點嘲笑意味的眼光,故意擺出一副「大男人」的架勢道。
「好,你們兩個給我記住!居然連成一氣,欺負本姑娘來著,等回去京城,我一定跑到姑姑跟前告你們一狀,包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魚澹然噘著小嘴兒,對兩個大男人威脅帶恐嚇道。
他們才不吃這一套,正事要緊,沒工夫和她閑耗,只好先行走人,前往滄浪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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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館里,魚澹然取出她的《擇書美人圖》,痴痴坐在那兒對圖沉思……
她空手比劃著,試圖模擬白容膝的筆法與力道,努力臆度著圖里每—點、每—撇,猜想白容膝是用怎樣的心情落筆的?
「夫人,你起來了,怎麼沒喚我前往伺候,就一個人跑這兒來了?」
柴文四處找不著魚澹然,果然魚澹然就在玲瓏館之中。
「看你在忙,所以沒驚動你。」
「夫人,用過早餐了沒?」
「待一會兒送到這里來吧。對了,我表哥和娉婷姊姊呢?他們上哪兒去了?怎麼我一起來就不見人影。」魚澹然納悶道。
「他們呀,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出門,說是上知縣府找知縣大人,談正事去了。」
魚澹然在柴文的服侍下,用過早餐之後,開始臨摹白容膝的《擇書美人圖》。柴文站在一側,為她磨墨伺候。
「嬋娟,下去吧,別管我了,我心里頭煩,讓我靜一靜。」
魚澹然今天一直畫得很不順,一眨眼工夫,地上丟滿了畫壞的宣紙團,整個人幾乎要「抓狂」了。想自己乃堂堂一介「詠絮才子」也,曾幾何時這麼窩囊過?
「夫人,你根本沒把心靜下來,心浮氣躁的,哪畫得出好作品來?」柴文善解人意道。
「我是想靜下來呀,可是只要一想起從前在京城的時候,是天天盼呀盼的,只盼著有朝一日能進蘇州城來,而現在人到了蘇州,薌溪之畔在哪里?摘雲山莊又在哪里?人生地不熟的,教我如何去尋找白容膝?就算找著了,我又能怎樣?去向他揭穿『假夫人』的謎底嗎?」
「魚姑娘,魚姑娘,你千萬別沖動呀,這事非比尋常,一個不小心,你和我家小姐都犯上了欺君的大罪,那是要殺頭的呀,還有,更會波及無辜,造成莫大的殺傷力。」柴文述說事態的嚴重性。
柴文所言,魚澹然當然明白,此刻她只有悔不當初,為什麼平白無故去給自己弄個「假夫人」的枷鎖?如今卻牢牢地把自己羈絆住,欲掙無力,求救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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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朱瞻垣和柴毅兩人,他們一大清早就潛入知縣府中,目的是趁知縣尚未上縣衙之前,先和他見個面,聊一下公事……
「來……人啊,有……有刺……客!」
知縣突然見兩個衣著華美的男子奪門而入,一時之間嚇得魂飛魄散,張口結舌地直呼來人。
「柳大人,請勿張揚!本宮乃當今聖上之子,七殿下朱瞻垣是也。」
朱瞻垣機伶地先搗住知縣的口,威嚴卻不失禮貌地表明身分。
「對,我們有皇上的御賜金牌為證。」
柴毅隨即亮出足以證實朱瞻垣身分的金牌。
「卑職不知七殿下大駕光臨寒舍,有失遠迎,怠禮數,請七殿下恕罪。」
柳知縣一得知他們的來歷,立刻跪倒在地上磕頭。
「不知者無罪,柳大人,快請起。」
「七殿下,這位公子,請上座。」
「我們此次至蘇州來,是為了禮部那批失物。至于本宮與柴大人所以私自潛入貴府,實在是想隱藏身分,不便招搖,以免把案情搞得更為復雜。」朱瞻垣據實以土口。
「七殿下之用心,卑職了解。一切當以人身安全為重,唯有安全無虞,方能克敵致勝,將所有不肖之徒一一繩之以法,並追回遺失之寶物。」柳知縣應和道。
「柳大人,關于太阿寶劍出沒,肆態殺人一案,案情之進展如何,可否請大人詳細告知?」柴毅問道。
「之前的情形,卑職已上書稟明聖上,想二位亦十分清楚才是,故不再多言了。前幾日,摘雲公子的婢女五、六人相邀至薌溪畔浣紗之時,正逢歹徒持太阿寶劍出現,瘋狂砍殺溪畔檮衣之婦女。」
「後來呢?」
「幸而摘雲公子之婢女個個熟諳水性,見事機不妙,紛紛躍入水里,潛藏其中,以免于難。」
「何以見得歹徒所持之劍即為太阿寶劍呢?」
「五、六個婢女其中一人名喚采菱者,不便下水,于是躲至草叢之中,是她親眼目睹歹徒所持之劍,劍柄上刻有『太阿」二字。據她所言,此二字為黛青色之隸書體,其字之邊緣瓖以金色紋飾。」
「然也,然也,此必太阿寶劍無疑。」
朱瞻垣、柴毅、柳知縣三人把案情作一番初步研討,至于要如何抽絲剝繭、撥雲見日,早日緝凶歸案、大功告成,倒是他們目前最感頭疼的癥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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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柴毅忙了一整天,疲憊不堪地躺在床鋪上,而魚澹然卻一心沉醉在羅貫中的《三國演義》里,看得她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夫人,夫人,你相公都快累死了,來幫我捏捏背吧。」
柴毅心有不甘,自己乃堂堂一個「丈夫」,居然地位不及一本小說。
「找柴文吧,我沒空。」
魚澹然的心早留在「孔明借東風」的事上。
「夫人,我和你表哥明天要到摘雲山莊去會一會你的白容膝了,有沒有空理我呀?」柴毅索性走到妝台前,搶了魚澹然的書本,並加重語氣地強調道。
「真的嗎?真的嗎?相公你請上座,妾身願聞其詳。」
魚澹然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連忙起身讓座,一副小女人模樣,站立在「丈夫」身側,想听柴毅述說前去摘雲山莊的緣由。
「捶背。」
「是,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