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酒瓶倒過來,她以嘴對住瓶口吸了兩下,而後盯住那從瓶口緩緩滴出來的晶瑩液體,她的心當下涼了一半。
不成!沒有酒根本就是要她的命,還是要冒險到儲酒房里頭拿。
只要拿一些,從每個酒甕里弄一些些,她那像老狐狸一樣狡猾的爹應該不會發現吧。
看看外邊日頭還沒落下,這個時候她爹多半是在後山摘釀酒用的香花,或是瀝酒糟用的茅草,所以……要拿酒且不被發現就得趁現在。
說作就作!
從灶邊蹦了起來,鐵娃飛也似地往儲酒房方向去。
◆◆◆
鐵家後院,儲酒房里。
仇星亦步亦趨地跟在身長只比孩童高一點的鐵老漢後頭,而他高大的身軀擠在儲酒房狹隘的走道上,顯得更加突兀。
兩個時辰前,他問了那個關于金剛的問題之後,鐵老漢就很自動地將他領到後院里來。
原本他以為他是想直接領他來見人,不過在後院、儲酒房里兜了那麼多圈,除了他倆,就沒再見到其他人了。
「那邊的三十個酒甕,能不能請你幫我搬到那邊去?」鐵老漢手指著十步遠的一個角落,「我喔,老了,每次都被這些東西給折磨得半死,剛好有你這個年輕人在,可以幫忙。」
「喔,好。」仇星笑著,沒有異議,隨即挽起袖子,依言將三十個如孩童一般高的酒甕移到定位。
「謝謝你。」等他完成後,鐵老漢說道。
「不用客氣。」那裝滿釀品的大甕一個個雖然都約莫有數十斤重,不過對他而言,並不算吃力。
然而,當仇星正想將袖子放下來時,鐵老漢又說了。
「能不能請你再把剛剛那幾個甕移回原位,我突然想起來,如果那些甕移到那頭去,那麼之後釀的新酒可能會沒有地方放。」
「喔,好。」仇星仍舊沒有異議,把那些甕挪回原來的位置。
這第二趟對他來說,就像馬步蹲了半炷香時間,有點感覺,可仍算輕松。
但誰料得到,他才將第二十個酒甕移回原點,鐵娃的爹竟又開口了。
「嗯……不成不成。」他搓著下巴,語氣凝重。
「怎麼了?」仇星問。
「我看不移到那邊還是不成,小子,可不可以請你再幫我移過去。」
「還是要移過去嗎?」
「對。」
「喔,好。」仇星又開始將酒甕往角落搬,而這次他搬到第二十五個甕時,鐵老漢又有意見了。
「欸,我看還是……」
「大叔還是覺得不妥嗎?」他才吭聲,仇星就知道他又改變了決定。
「是啊,嘿嘿……」
他主意改變得容易,但仇星卻搬得苦力!
那鐵娃的爹反反復覆作不了決定,讓仇星來來回回搬那些沉重的酒甕,這麼下來居然也不下十趟。
最後……
「大叔,這樣好了嗎?」三十口注滿釀品的大甕在經過多次移動之後,最後還是回到原位。
「好吧好吧,我看還是別動了,你放著就好,嘖嘖……還真累人。」
指使了半天,那連一根手指都沒動到的人居然喊累了。他老人家還坐在一只酒甕上,蹺著他的二郎腿。
而素來一點脾氣也無的仇星,這麼被個陌生人作弄,也沒有生氣。
他始終面帶笑容的做完一次又一次的工作,直到確定酒甕不需要再搬動之後,這才拿袖子拭汗。
而看著一點點埋怨,甚至一點點異樣表情都沒有的仇星,鐵老漢似乎在心里盤算什麼,半晌後,才佯咳了幾聲,問道︰「你說……你想找金剛是吧?」
「喔,是啊,他是個捕頭。」臂膀有點酸,他捶了捶。
「其實……金剛的話,我是認識的。」矮小的身子從甕上跳下,他開始慢慢踱步。
仇星趕緊跟了上去,「原來大叔真的認識他,那麼您可以告訴我,要到哪里才可以找到他?」
這個消息讓他極為高興,因為找到金剛,他就可以早點回飛刀山了。
「喂喂,你可別太高興了,說到他這個人性情可孤僻了,要想見他,沒那麼容易。」
「那麼我要怎樣才能找到他?麻煩大叔您告訴我……啊!」
因為越說越高興,仇星忘了自己身處酒甕之間,他兩手的動作才忘情地放大了點,居然就打中一個疊在高處的小酒壇。
他的反應慢,等想到要扶,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酒壇落向地面。
雖然匡地好大一聲,幸好那個酒壇材質厚實,並未碎裂,只是封口破了一處,使得壇內的酒流了一半出來。
「哎喲,我的梨酒!你……你還不快把壇子扶正,要不然可就全都流光啦!」鐵老漢哀號。
「喔。」經他提醒,仇星這才彎下腰準備扶起地上的小酒壇。
然而,想到了一,卻忘了該要注意二,他這一彎,反倒讓自己翹起的臀頂到了其他的酒甕。
霎時間,整片被堆成了牆一般高的酒甕開始搖晃起來。
「唉呀,死定啦!」鐵老漢再次哀號。
有了剛剛的教訓,仇星這回反應稍微快了點,就在他擰起眉頭的同時,兩只長臂宛若大鷹翱翔般地伸展開來,他穩穩地搭住一排酒甕,旋即自體內發出一道極沉的內力,轉瞬間便化去了酒甕往前傾倒的局勢。
只是穩住了底部,上方的幾個甕卻仍在搖晃。
為了不讓最頂處的酒甕掉下來砸人,他立即足下一點,飛身向上,而後一一扶住那幾個搖擺的陶甕,等他再回到地面,一切已然回復先前的平靜。
「呼,好險。」雖然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且不費吹灰之力,仇星仍是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化解了危機,他看向一邊那還未回過神來的人。
「大叔,甕一個都沒掉,您放心。」
他尷尬地傻笑,並蹲下來扶好地上那只剩半甕的梨酒,也因為這蹲身動作,讓他並未注意到鐵老漢臉上的表情。
鐵老漢眯著眼,非常謹慎地細瞧眼前的人,並在心里作了無數臆測,最後才問︰「你剛剛那一招叫什麼來著?」
「這個嗎?」他作了個張臂動作。
「對。」
「那招叫排山倒海,我常常用它來搖樹上的果子,以前還沒熟練,樹都會被我搖斷,不過現在不會了,呵呵。」這招式是他娘教的。
排山倒海要的是扎實的內力底子,不需要靈巧的反應,所以雖然他學什麼都慢,但這一招式卻學得頂好。
「排山倒海?你跟『兩大惡人』是什麼關系?」他居然知道金剛,還會排山倒海?
「誰?」仇星一時沒听真切。
「就是十八年前那一對專偷小孩的──」鐵老漢忽地停嘴,而後拍著大腿笑,「呵呵,沒沒沒,我是說排山倒海,好有氣勢的名字啊,听起來很像可以把山把海都移了,小子,你的功夫還真是了得,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叫仇星。」
「仇星?仇──星?」他有意無意地推敲著這名字,好似那簡單的兩個字里有什麼特別的涵義,末了,他在心里落了個答案,並說︰「好吧,仇星,我看今天天色也快暗了,如果你不在意,那麼就留下來住蚌一宿。」
「住?但是……我身上已經沒銀兩了。」他想起自己身上最後的一兩銀已經給了客棧老掌櫃。
「我說過要你的銀子嗎?我這里不是客棧,你不用緊張,要不,就當作是你方才幫了我的忙,我回饋傍你就是。」
「這……」
「少在那里婆婆媽媽了,你怎麼比我家娃兒還要唆!難道你是嫌我家里寒酸不成?」
「不不……不是啊。」
「既然不是,那就快點把你手上那壺梨酒給我拿到前面屋里頭去,我看娃兒大概也醒了。」鐵老漢在和他一般高的酒甕陣中穿梭,好久,才又听到他嘀咕,「嘖嘖,這陣子偷酒的賊可愈來愈囂張,不弄點機關怎成?我還要在這里待一會兒,你找她弄個小樽把酒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