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的一個星期,傷心欲絕的雨菱便瘦得幾乎不堪一擊。
白天,她帶起冷漠的面具,拒絕所有人的關懷,將自己埋首在一大堆陣舊的檔案資料中,企圖用忙碌的工作來麻痹自已的感覺。但到了夜晚,她的漠然、她的冷靜,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劇烈而深沉的痛苦,以更強勁的威力撞擊著她破碎不堪的情感,她只能無助的對著空曠的屋子,讓那種駭人的靜默啃噬著她的靈魂。
「雨菱,你清醒點好不好?你到底還要這樣虐待自己多久?」大剛再也看不下去的吼道,但換來的仍舊是雨菱的沉默不語,他不禁苦惱的捶了下桌子。
「詹士不會希望看見你這樣的。」他受夠了雨菱行尸走肉般的舉止、但語氣中有著更多的傷痛。「雨菱,你醒醒吧,失去詹士我們都很難過,但無論你再怎麼痛苦,詹士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大剛的話殘酷地滲入她麻木的腦中,這一刻,她在人前所強裝的堅強再也無法掩飾,挫折的淚水盈滿她的眼眶,她的下唇不住的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並不想哭,但是突然之間,她已經哭了出來,歷痛欲絕的啜泣聲從她的喉嚨中沖了出來。
「雨菱……」大剛心痛的擁著她,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那堅強的妹妹在他懷里痛哭失聲。
「哥,我好痛苦,好痛苦,我是那麼的愛他……」雨菱泣不成聲的哽咽道。
「別哭了,你還有我們啊!」為了好友的死,為了妹妹哀痛,大剛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淚來。
在街角的暗處里,有個高大的男人抬頭望著倚在窗台的人影。月影薄衣,只見她獨自神傷的對著淒夜寒星。
她在為詹士的死哀悼嗎?
棒著這麼遠的距離,是他太多心,還是他真的听見她令人心碎的悲嘆聲?
其實他不該來的,只是他必須為‘詹士’做點什麼,他不能任她繼續為詹士憔悴下去。
整晚他就這麼的在遠處望著她、守著她,默默的陪伴著她,他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就像她一樣,他沒有察覺到燈滅星盡,晨曦破曉。
一直等到早上八點,他才看見雨菱走出大樓。
「王雨菱!」
乍聞有人叫著她的名字,雨菱冷淡的抬起頭望向聲音來源處,一夜的失眠讓她的頭仍有些昏沉。
眼前的男子有著金發和深藍色的眼眸,一張頗為性格的臉孔,身材幾乎和詹士一般高大,但比詹士更壯碩些。
「我不認識你。」雨菱皺著眉,帶著漠然的敵意回視著擋住她路的外國男子,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我知道,但你認識詹士。」他雖然說著中文,但口音里仍有著明顯的外國腔調。
雨菱因他的話渾身一震,「你……」
「我是詹士的朋友,我叫C。J……」似乎怕她不相信,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他和詹士合照的照片交給她。
雨菱微顫的接過照片,低下頭注視著,照片中的兩個男人穿著同一款式的休閑服,彼此親熱的搭著肩,眼前的男人在照片中像個大男孩,齜牙咧嘴的做著鬼臉,而詹士的表情則像是厭惡,又像是容忍般,嘴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但兩人眼中有著同等愉悅的光芒。
她輕撫著照片中那熟悉的身影,激動又淒楚的笑了。天啊,她好想念他,瞬間,她感到自己的眼眶起了一陣朦朧的水氣,照片中詹士臉上的神情是那麼的熟悉,仿佛昨天他們還在斗嘴一般,那份哀痛刺得她的心好難受。
雨菱吸吸鼻子,抬起頭,原本冷淡的神情顯得十分溫和,她看得出詹士與他之間深厚的友誼,連帶的,她也覺得自己似乎和他十分親近。「我可以保留這張照片嗎?」她帶著祈求的目光說道。
看見C。J。似乎有些奇怪她的要求,雨菱勉強的笑了笑,解釋道︰「我沒有他的照片。」
他同情的望了她一眼,他不喜歡這樣,但仍然點頭同意,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拒絕一個心碎的女人。「我可以叫你雨菱嗎?」
看見雨菱淡漠的點了頭,C。J。才再次開口道︰「雨菱,我想和你談談。」
雨菱想了幾秒,急切的點了頭,她想知道詹士是怎麼死的,更渴望從他口中听到有關詹士的一切,她帶他到附近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
C。J。點了杯炭燒冰咖啡,當他一點出口,立即感到雨菱投射過來的感傷和訝異的目光,似乎他的話牽動了她內心深處的傷口。
等服務員走了,雨菱才幽幽的嘆口氣︰「炭燒冰咖啡是詹士最喜歡喝的咖啡。」那帶點苦澀的焦味,入口難忘,就像是人生,苦的和痛的,總是刻劃得最深最沉……
她猶記得他曾半開玩笑的這麼說。不過當時的她並不明白他這說得美麗的言詞,是經歷過怎樣殘忍的經驗才體會到的;她輕易的又跌回了記憶里。
C。J。別具深意的望了她一眼,歉然的開口說道︰「我和詹士是很好的朋友,或許是這樣,在很多事情上,我們有相同的嗜好。抱歉,讓你難過了。」
「不。」雨菱苦笑的搖搖頭,他不會知道她有多高興從他口中听見詹士的名字,這些日子以來,大剛和小婕極力避免在她面前提及,但是他們不曉得她有多渴望听他們回憶和詹士之間的點點滴滴。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我想知道詹士是怎麼死的,他……」雨菱頓了頓,困難的咽口口水,「他死得……很痛苦嗎?」
C。J。的神色立即黯淡下來,眼中也浮起了痛楚的晦澀。「那晚我和他在一起,我們寡不敵眾……不,他死得並不痛苦。」他輕描淡寫的帶過去,顯然不願意多談。
雨菱默然的點點頭,沒有人願意再去挖出那椎心刺骨的回憶。
「我來是為詹士處理一些後事,和一些未了的事情,我想我會在詹士的地方贅天,可以嗎?」C。J。詢問的揚起眉。
雨菱注意到那神情看起來有多麼像詹士,她的心不覺又是一痛,勉強的扯了個微笑,「你是詹士的好朋友,我想他會很高興的。」
那晚她渾渾噩噩的走出去後,那間房子她再也不曾去過,她害怕,害怕那屋子會讓自己想起他,少了他的氣息,那里冰冷的令她窒息,令她無助的想逃開,她知道她會承受不住的。
和他談話的感覺竟是那麼的自然、無拘束,兩人不覺地聊了一上午,雨菱才帶他到詹士的住所,順便帶他熟識附近的環境。
一天下來,她的話題多圍繞在詹士身上,
意大利
「C。J。在大前天搭機出境前往加拿大,之後的行蹤我們就無法得知,他有可能在任何地方。」藍素站在臬邊,朝背對他坐著,只露出一頭耀眼金發的男子報告。
席斯坐在舒服的皮椅中,握著筆的手有節奏的敲著扶手,兩眼思索地看著手中剛傳真過來的資料,不時地在紙上做下記號,許久後,他轉過椅子回身盯著藍素,目光帶著一抹莫測高深。
「你錯了,藍素,他只可能在一個地方。」
「哪里?」藍素好奇的看著他。
席斯將手中的紙筆丟到桌上,在最上面的一張紙上,有幾個用紅筆圈出來的記號。
「台灣。」他陰冷的一笑。
「台灣?他去那里干嘛?難道關婷薇仍然在那里?」藍素不禁皺起眉頭,困惑的自問自答。
「或許是,或許不是。」席斯優雅的彈了下手指,意味深長的眯起了眼。「不管為了誰,我有預感他都會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