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油門再度踩下,朝黑夜逼近,彼此的心都在沸騰燃燒,卻又不敢太靠近,怕一不小心擦出火花,就會同歸于盡。
?
?
?
冷冷的北風呼呼地吹,寒假在風中來臨。
夏維蓮走出校門,下意識地攏攏身上的外套,朝右方的人行道邁去,孤乖的背影在寒風中抖瑟。
今天結業典禮,時間不是那麼確定,所以她叫方彥不用來接她,最主要的是她想四處走一走、逛一逛。
遠遠地便瞧見那頭紅褐色的發,她無意識地撇撇嘴,不甚在意的繼續往前走。
他最近幾乎每天都出現,但來不及靠近,她多半已經進了方彥的跑車。她是認真且存心不願再跟他們有任何牽扯,但他似乎還看不明白,執意糾纏。
「小夏。」紅發少年看見她,跳下機車奔了過來。
夏維蓮腳步沒停,目光也不看他,茫然地盯著自己一步步跨前的兩條腿。
「小夏。」他長長喊了聲,聲音听起來很無奈。
「你在浪費時間。」她終于開口,語氣是冷漠疏離的。
「我每天都來你知道嗎?小夏,小夏——」紅發少年伸手扯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往前。
她飄忽的眼神終于抬起來與他相對,看見他滿臉的急躁與無奈。
「阿平,我們之間早已經結束了。」在他摒棄她逃跑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結束了。
如果當時他不棄她而逃,與她患難與共,她現在或許已經成為他的人,願意一生跟他漂泊,但,他放棄了她,現在回頭來找她根本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小夏。」紅發少年長喊一聲,又是那無奈口吻,「那天我——」
「那天的事不要再提。」她冷聲打斷他的話。
提起那天的事,她只會更記著自己是被拋棄的,被父母拋棄,被朋友拋棄。
「小夏。」
「也許我們的生命曾經有過交集,但那都已經過去了,就如在那之前,我們並不相識,完全不同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永遠也擦不出火花,你何不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夏維蓮也挺無奈的,這世界就是一樣無情,不是你拋棄我就是我不要你。
紅發少年深深注視著她,突然冒出一句︰「你變了,小夏。」
她輕笑起來,「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但我希望自己可以愈變愈好,變成一個……」目光變得很遙遠,夢似的光環在她頭上閃爍。
她要變成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我愛你啊小夏。」紅發少年認真地說。
她又輕笑,笑得極為諷刺。他知道什麼叫?狗——咳!她以前也把那種無知的感情當作是愛,直到遇上方彥,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深刻體會到什麼叫,那是一種犧牲,一種仁慈,還有更多的包容。
「我是說真的。」紅發少年更用力地說。
「阿平,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人的生命有限,每天這樣混日子只是在浪費生命,如果你真對我有心,應該看得出來我在執著什麼,我不會再往回走,不會再墮落,而我……」她認真地注視著少年,「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墮落。」
紅發少年怔了好一會兒,「你真的變了,小夏。」
「我說過人會變得嘛!阿平,就當墮落是我們成長的必經過程,而現在我們已經長大,必須月兌離那種荒唐,做個真真正正的大人。」她目光落向地平線的另一端,遙遠得讓人覺得陌生,將手放入外套的口袋,縮了縮肩,「我們都有美好的遠景,我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站在人生的舞台上,用滿意的態度回味自己輝煌的一生。阿平,我希望你也是。再見了,阿平。」
她知道自己還會見到他,在未來的某一天,直覺這樣告訴她,所以說再見。
望著她的背影逐漸遠去,紅發少年的心有了很大的起伏。
小夏變了,真的變了,是什麼力量促使她改變?
轉身靠近學校圍牆,目光望進校園,收盡一點一滴,他的心突然激動起來,然後又慢慢地恢復平靜。
第四章
曾經繁華的西門町,落寞了,而乏人問津的東區卻繁華了,望著這些街景,心中撩起無數感嘆。
這些風貌就像人生,起起伏伏,不是變好就是變壞。
都快過年了,這些商店還是冷冷清清,經濟蕭條是一大影響,但最主要的還是商家不懂得求新求變。也許再過幾年這里會再繁華起來,因為人類是非常聰明的動物,開竅的時候咸魚都能翻身,就如方彥,他就是聰明過人,才能把她從陰臭的角落拯救出來。他是看清了她的本質的,而就是因為這份相知,讓她徹徹底底的愛上了他。
愛?十七歲談愛似乎還太早,但她就是對他依賴,想靠他一生,而他,他愛她嗎?或許他只是想當上帝,對她付出的是那種大愛,犧牲跟成全,但不管他對她抱著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態,她這輩子都賴定他了。
她揚唇一笑。算他倒霉。
耳邊似乎又听見那種非議的竊竊私語,她下意識地轉頭,右方泡沫紅茶店的廊下有幾名穿著跟她相同制服的女生坐在那兒,毫無顧忌地對她指指點點。
她撇嘴,不予理會,邁開的腿卻因被擋了去路而收回。
「一個人啊?」方景如以不屑的眼神瞠著她。
這個方景如是她的同班同學,早對她眼紅,但她一直沒去理會,因為只要不來惹她,在背後怎麼說她批評她都無所謂。
她繞身要走,方景如使是又橫了過來,廊下的幾名同學也跟著跑出來,圍住了她。
她淡淡抬眼,冷漠地撇嘴,「你想干什麼?」
方景如推了她一把,「我早看你不順眼了,爛梨裝隻果。」
她停住兩秒不呼吸,略僵的臉色放柔下來,「我不想惹事,請你讓開。」
「我就偏不讓開。」方景如挑釁的環著胸,一副小太妹的態度。
夏維蓮再度撇嘴一笑。名女中的學生耶,卻跟個太妹沒啥兩樣,這就是人,外表清純高貴,在學校是個模範生,出了校門就是個爛人。
「你笑什麼?」方景如漲著臉低吼。夏維蓮臉上那笑容好不詭異,看得人很惱。
「你在嫉妒我嗎?」夏維蓮含笑以對,雙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副懶洋洋的姿態。
方景如眼兒朝左右瞟了瞟,看見數位同學同時投來詢問的眼神,臉竟漲紅,「我嫉妒你什麼?你這個爛貨有什麼可以讓我嫉妒的?」
「嫉妒我的成績,嫉妒我每天有名跑車接送。」她狠心點破。
方景如臉更紅,氣得跳腳,口不擇言地叫囂,「你這個被男人包養的爛騷貨,有優越的成績有個屁用?滾在床上讓男人騎的時候還不是那德行。」
夏維蓮不怒反笑,譏嘲地揚唇,「你被男人騎過是不是?不然怎麼會知道那是什麼德行?」
方景如整個跳起來,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你……你在胡說什麼?」
夏維蓮臉色沉凝下來,「我在說什麼你心里很清楚。我這個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景如,你再不讓開的話別怪我掀了你的底,讓你難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真的很不巧,在她離家四處飄蕩的歲月里,看見這個姓方的跟男人上賓館。
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哪,不過是一名妓女。
方景如面如死灰,一臉斗敗。她惹錯對象了嗎?這個乖乖牌以前很好欺負的,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犀利?
夏維蓮嗤哼一聲,繞過她走了開去,完全不理會身後詫異的眸光。
方景如除外,那些人此刻一定在猜想她話里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