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
不可思議的英俊的臉,堅挺的五官,暗色的發,暗色的眼眸,精致的眼楮……眼神包含那麼多的涵意……緊緊地看著她的表情……
她月兌口而出︰「你是誰?」
那雙眼楮在她眼前瞬間繃緊,失望、憤怒、驚訝同時展現……
「你不知道我是誰?」在他那麼多年來的糾纏之後,她忘記了他是誰?他曾經會想自己有一天會和她再見面,不!更準確說,該是期望!但是他卻忽略了這樣的可能性!她忘記他了!
那努力壓制的語氣,帶著磁性的聲音……
她突然想起來了!雷森布萊克!這個名字如同錘子在她腦袋上一砸!
屏息,驚慌,她後退,可是被他牢牢抓著。
雷森看見她的眼神,知道她想起他來了。
「你再退就掉下床去了。」他盯著她。
「你是雷森布萊克?」她驚訝地張著嘴,仔細回想昨天有沒有遇見他。可是緊接著那個殺手的聲音氣息、她的巨大的恐懼、黑暗中她的僵硬就席卷而來!她掩飾似的低下頭,平穩自己不穩的呼吸。
「你怎麼了?」雷森看著她突然蒼白的臉色,最終決定把她一把拉進自己懷里。
「你在害怕什麼?是造成你車禍的人?」
「不是!那是事故!」她馬上回答。她不能冒險讓其他的人卷進去。三百個人的陪葬就已經夠了!她不要他也成為其中一個!
雷森把醫生叫來,檢查完畢後,她才終于抬起眼楮問︰「你怎麼會救了我?」
「你暈倒在我別墅前面的路上,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陣沉默……
冉情看著他,發覺空氣變得稀薄。她緊張地撫模額頭,然後不自然地說︰「謝謝!我已經沒有事情了,我……可以……」
她還沒有說完,就被雷森的怒吼打斷。
「你別想離開!」發覺冉情驚訝的眼神,雷森勉強解釋,「不自量力!你現在這副身體能去哪里?」
他沒有那麼笨!第一次失去也就罷了,沒有第二次!
他有些懊惱地把床上因為掙扎而散布的針頭和輸液管扔開,蠻橫地一把摟過她的腰把她按在床上。
「睡覺!你需要休息!」
他自己也上床,讓冉情枕在他的胳膊上,把她壓進自己懷里。
「那你……怎麼也要躺在我床上?」終于有機會說話的冉情懦弱地吐出這幾個字。
「我一夜沒睡……」
冉情這才注意到他眼下面的陰影。隱隱約約地,她覺得自己心里分泌出一種怪怪的感動。他是為了照顧她嗎?看著他疲倦的臉,她本來想跟他分開距離的舉動變成了溫柔地順從。仰起頭,冉情不意外地看見他熾熱的眼神攫住她的臉,還有他有規律的呼吸。然後她看見他疲憊的眼楮慢慢地眨了幾下,在她面前無力地合上。他的手調整了一下最後的摟姿,她便被他拉到他胸膛前面,能夠清楚地听到他心髒有力地跳動。她輕輕一轉頭,也不驚訝地看見他另一只手撫模在她散開的頭發上。
呼吸著他身上的陽剛的味道,冉情也突然覺得疲倦,好像還需要大睡上幾年。她再抬起眼楮,仔細地研究他的睡顏,還是沒有怎麼變的沉穩,只是他臉上的線條更加嚴肅了。十年前還有些柔和的線條如今變得絕對的男性化。他們十年沒有見,可是感覺竟然沒有變化。她仍然在最絕望的時候渴望他的溫暖,仍然在冷風中享受他的體溫,他的安全感……
有一瞬間,她覺得她其實很幸運。
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也摟上他精瘦的腰,她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不想把他的手臂枕麻,所以就讓自己的頸窩輕壓在他健壯的手臂上。平視著他的臉,感受著他沉沉的呼吸,閉上了眼楮……
第四章
兩個星期過去了,冉情住在雷森的別墅里,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精神也好了很多。很奇怪地,她絲毫不懷疑自己在他身邊的安全性!這是很少見的!因為在「烏托邦」每個角落、每條通道都有監視器,她十年來早就養成了警惕的習慣,無論對任何人在任何公開的場合都很小心。然而每次她站在樓上,看見他從樓下大廳走來的時候,心里竟然有一種放心的感覺。
冉情告訴自己要離開,就像十年前一樣。這樣不同尋常的感覺最終會把她一直扯到地獄里去。十年前她的自制力不夠,可是十年後的她必須要認清自己要走的方向!
所以在他和她用晚餐的時候,她抬頭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臉色,覺得今天應該是時機。
明亮寬敞的餐廳,—條長形狀的宴會桌子上擺著鮮艷的花朵,華麗的餐具和潔白的餐巾。她和他在桌子的兩頭沉默地用餐,只有刀叉踫到瓷器的叮當聲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臉上也是沒有表情。他總是這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也總是沉默地在一邊,一副局外人的樣子。可是冉情知道他其實在注意她,他的注意力總是不明顯地表達出來。
清清嗓子,她終于說︰「我……決定離開了!」
他突然抬起頭來,凌厲的眸子直逼她的。繃緊的表情似乎是在生氣,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表達只好悶在心里。
冉情一縮,不習慣他的樣子。
「你怕我?」雷森陰沉地問她。
「不是。」冉情用餐完畢,讓僕人收拾下去東西,半晌才說︰「我已經痊愈了,再在這里打擾很不方便,再說我也有事情要做,所以……」
雷森看著她蒼白的表情,直覺她的恐懼並不是因他而來,而是其他一些事情或者一些人,所以他突然轉移話題︰「你這十年來都在哪里?」
冉情渾身一顫,必須努力讓自己鎮定才能不露出破綻,她對于十年中發生的任何事情必須保密!不光是為了她的安全,也為了藍靜、舞飛,還有……他的。
「在外州!」
「在哪個州?哪個城市?」他一步一步地逼迫她說出事實。
「我在……德克薩斯……」
「你在那里做什麼?」
冉情猛地抬起頭來,急急地說︰「跟你沒有關系!」
一陣沉默突兀地周旋在兩個人之間。
「跟我沒有關系?」雷森的眼神和語氣充滿了危險,捏著餐具的手不知不覺地施加力量。
冉情不知道該怎麼掩飾自己的慌亂,「你為什麼一定要問!那些都是我的事情!我要走了!」
她扔下餐巾,想站起來大步邁出他的領域。他給她帶來的感覺太刻骨銘心!
雷森突然開口︰「你能去哪里?你能做什麼?」
是啊!你能去哪里?她問自己。冉情听見這句話,一時間竟然只能呆呆地跌回椅子。
逃亡!繼續不斷地逃走,永遠被一個黑暗的影子追著!她無論怎麼努力,永遠擺月兌不了噩夢!
眼前突然涌現出和朋友們分手的那天黃昏,三個人臨走之前甚至連道別都沒有。她那時心里就隱隱約約地想,或許說那句「再見」是沒有用的,她們永遠也不會再見。她只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世界上的每個角落待上一會兒,然後匆匆離開。永遠也不能和人有過多地接觸、牽扯,因為她也許第二天就死了!她們三個人就是這樣的命運嗎?是她把自己高估了,是她把自己能夠承受的極限高估了!
出了這棟房子,她就要繼續……不斷……地一個人走下去了……
心口的那種孤獨和酸澀化成一股強大的淚意沖出她長時間建設的堤防,洶涌流瀉著!
案母死去的時候,她傷心,卻沒有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