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駿決定今天就在這小鎮上住下,等候探子的回報。前天是初一,他曾經接獲報告,說鎮上有一戶人家在夜里掛上了白燈籠。按照往例,也許今明兩天烏鴉便會出現,他們要抓住這次的機會。
「火姑娘,前面就有月字號的客棧,我們今晚就在那里歇下。」他手拉著韁繩,偏首朝靜默不語的火鳳凰說道。
火鳳凰點頭同意。她依舊戴著紗帽,紅色的輕紗隨風飄揚,形成一陣陣的漣漪,就像她不為所動的心湖,在多日的相處下,無端的被這個叫司徒駿的男人給擾亂了。
十年的愛戀有可能這麼快就遺忘,再對另一個男人動心嗎?她惶惶不安的暗忖道,難道她真是個見異思遷的女人嗎?
可是司徒駿對她的深情和體貼是絕師兄從來沒有對她表現過的,說不動心是假的,卻總是令她有些遺憾,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該有多好啊!
她對絕師兄仍是無法完全忘情,她是不是太自私了?或許她應該早點向司徒駿坦白,告訴他自己無法接受他的情意。
「在想什麼?」司徒駿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畔,柔聲的詢問。
火鳳凰驚跳了一下,回過神來,「沒……沒什麼,我只是肚子好餓,都快要走不動了,那家客棧還要走多遠才會到?」她巧妙的轉移話題。
「就在前頭,拐個彎就到了。」他幽深如墨的眼瞳銳利的穿過輕紗,看見她愁眉不展的神情,以及逃避的眼神,霍然明白這些天來的謎團。
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吧!他真是太遲鈍了,沒早點想到,所以她才總是有意無意的在躲他。她的反應也不像剛認識時那麼自然、適時的表現出真性情,而常常一聲不吭的想著心事,好幾次似乎要對他說什麼,臨到嘴邊又吞回去,可能就是在想如何拒絕他的感情。
真是可笑,司徒駿苦澀的搖頭,三十年來第一次動心,卻注定要落個單相思的結果。罷了,他對她而言是太老了,將近十一、二歲的差距,火鳳凰可以找到比他更合適的男子才對。
他決定把感情悄悄的收回,不想令她感到困擾.一旦解決了烏鴉的事情,他們終究還是會成為陌路人。
尋思之間,他們已經來到客棧門口。正在招呼客人的伙計一見到他,眼楮一亮,將白毛巾往肩上一甩,咧著大嘴迎上前。
「大當家,你可到了,我們掌櫃的等了你一早上,都快給急死了,你快請進來。」斌客上門,他不敢稍有怠慢,一路將他們領進屋內,叫來一名小伙許將兩匹馬牽進馬廄。
正在撥算盤的掌櫃見到他們,夸張的抹著汗水,小跑步的奔過來,「大當家,你可來了,再不來,小的這條命可就完蛋了。」掌櫃一面叨叨絮絮的念著,一面引他們到樓上的雅座,那里較為清靜。
司徒駿淡淡一笑,「有這麼嚴重嗎?我沒算錯的話,應該跟預定的時間差不多,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敝嗎?你這是窮緊張。」
「唉!大當家,你有所不知,還不是二當家的,他昨天的飛鴿傳書上說,要是大當家在小的這塊地盤上出了事,他要把小的給挫骨揚灰,好給大當家的陪葬。眼看這麼晚了還不見你的人影,小的當然著急了。阿彌陀佛,總算老天有眼,你平安的抵達了,可真是救了小的這條不值錢的小命。」他大大的呼了口氣,白白嚇出一身冷汗。
司徒駿笑意加深,「二當家是在跟你開玩笑,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現在我人也來了,你就給他個回信,叫他別再為我操心了。」
「是,大當家。呃,這位姑娘是……」他有禮但又好奇的問,還沒听說過大當家身邊有一位紅粉知已。
「這位是火姑娘。你去準備一些吃的,我這兩天會停留在這里,晚一點我有事要找你。」關于火鳳凰的身分他沒有解釋太多,就算只是單純的朋友,孤男寡女結伴同行,也會遭來異樣的眼光。
拿櫃識趣的不再多問,「小的馬上去準備,請兩位稍待一下。」他得在回信中稍微提一下,相信二當家會想知道。
火鳳凰先倒了一杯茶潤潤喉,「嘯月堡的生意比我想像中還來得大,是因為你對商務比較有興趣,所以才會棄武從商嗎?」
司徒駿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並不是完全為了道理由,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想給弟妹一個安定的生活。你應該听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只要在江湖上一天,就免不了打打殺殺,所以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才決定改行從商。」
「噢,我不知道你還有其他弟妹。」她只知道他有兩名結拜義弟,看來黃泉閣的情報還是有漏失的地方。
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神情倏地黯淡下來,勉為其難的擠出笑容,「我們別談這個,等會兒用完了膳,你先回房梳洗一番,或者稍微小憩,等我和我的人談過,再把結果告訴你,我們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瞅著他飽含痛苦的臉龐,仿佛黑暗的陰影從天而降,折磨著他的靈魂,火鳳凰的心也莫名的揪了起來。
司徒駿曾說他和烏鴉有仇,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他不辭勞苦的千里追蹤呢?他既已不過問江湖事,想必是相當大的仇恨了,只是和他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的溫柔謙和使人如沐春風,和她所認識的男人截然不同,即使自己再無理取鬧、罵他、吼他,他總是好脾氣的笑笑,火鳳凰從來沒見過他勃然大怒的模樣。
如果他對她凶一點,或者壞一點,自己也許就不會這麼為難了,他愈對她好,她就本能的想去抗拒它。
火鳳凰感覺到自己的心好亂,她到底要什麼,連自己都快搞胡涂了。
棒壁桌小孩子的嘻笑聲吸引住她的視線,是一對年輕夫妻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在用膳,夫妻倆輪流喂著女兒,那共享天倫的畫面也是她曾經擁有過的,好羨慕呵,這麼平凡的快樂竟是她心底最渴望的感覺。
爹,鳳兒真的好想見你一面,還有翎兒,姊姊好想你,你知道嗎?
她真的好想見到他們。
「大當家,自從你把這事交代下來,小的可就特別的注意。就剛在前天夜里;鎮上的一戶人家在門口掛起白燈籠,小的就趕緊把這消息傳去給你,以免誤了大當家的大事。」掌櫃一口氣把話說完。
司徒駿雙手背在腰後,踱著步沉思了半晌,「你可有打听一下,那戶人家是做什麼的,為何要掛白燈籠?」
「小的有派人打听過了,可是只打听到那位許老爺曾經在朝為官,兩年前告老還鄉,听說在朝中樹立了不少敵人,為官的風評不是很好,小的猜想,說不定是和人結了怨,想找人把對方給……」他用手在喉嚨前比畫了一下。
司徒駿鎖緊眉頭,沉聲的說︰「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今晚我要等的人便有可能出現,你辦得很好,可以把監視的人撤走了,接下來的事不必管,做好你們自己分內的事就好。」
掌櫃必恭必敬的哈腰,「是,大當家。可是小的有一點疑問,你怎麼能確定那人走的是這方向,萬一猜錯了,不是白忙一場嗎?」
「不,我相信自己的推斷,這一路追蹤下來,雖然沒有找到他,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往江南而來,因為他在江北犯下太多案子,不止嘯月堡在找他,就連黃泉閣的人也不放過他,他只有往南逃,我想最遲明晚一定會露出行蹤。」他有九成的把握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