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蘭德也抓住她,她夾在兩個人之間,彷佛兩只鳥在爭食一只美味的蟲子一樣。他不希望讓別人分享她,至少目前還不要。但不幸的是,她知道這一點;如果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光芒是表示這個意思的話。雖然她是他的人質,卻不能阻止她惹麻煩。而能夠對這些男人造成最大影響的,就是食物的問題——尤其是食物的質與量的問題。
雖然他很想掐死她,但他知道那樣也沒什麼好處。她決意要對抗他,要想盡辦法矮化他。以他的立場而言,他當然也想還治其身。但是做一個好領袖的條件不是要情緒化反應,而是要知所進退。現在顯然是該退的時候。
「我讓她去做飯,但首先她與我之間有一些問題必須先澄清。」
他放開她的手腕,她立刻也把另一只手由奧朋的掌握中抽回。她看著蘭德。「什麼問題?你要我幫你梳頭嗎?」她問道,而且口氣盡量表現得很無辜的樣子。她眼中現出笑意——
是在笑他。
現在要提醒她誰才是這里的老大。他轉身對手下說︰「她待會兒就會過去。奧朋,告訴你的屬下說早餐會延後一點,但一定會有的。羅爵士,也把同樣的話告訴你的工人。」見他們並沒有立即走開,他揚起眉毛說道︰「快走開!」
裘琳試圖跟他們一起溜走,但他的靴子定定地壓在她的長斗篷邊緣,使她無法行動。「妳不行走,還不行。」
奧朋咧嘴笑了。他已經達到目的,于是大步朝著眾人圍繞的空廚房走去。羅爵士則不甚確定蘭德對裘琳打的是什麼主意,但看見蘭德又狠狠地盯他一眼,他也只好離開了他們。
終于只剩下蘭德與她兩個人了。只不過他們並不是完全獨處,在空敞的營地上,如果有心的話,每個人都可以看見他們——而且今天早上似乎每個人也部有此打算。蘭德唯一的冀望就是至少別人听不見他們的對話。
他壓低聲音,冷靜地說︰「別太得意,裘琳,妳只不過贏了這一場小仗。事實上,妳連這也沒嬴。妳本來只消問我,我就會答應讓妳去廚房的。」
她臉上的得意之色消失了,而他不禁懷疑是為什麼。她從不想下廚,不想冒著熱氣為這麼多男人辛苦煮飯。她只是想反抗他,並未料到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會很得意地提醒她這一點。
「早餐的稀飯已經夠了,把它熱一熱就好好地吃吧!我會再派人去幫妳和阿杜做午餐。
有很多魚,可是我懷疑妳會想要燒魚。」
她怒視著他。「你相信我不會對你們下毒?」
要是她此時穿的是上好質料的衣服,頭發是仔細梳攏的話,她這種高傲的模樣倒挺像一個女王,或者至少像一個貴婦。當然會跟宮廷里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一樣。但現在她身上的樸素斗篷和松垂在腮邊的發絲,只能提醒他她是韋爾斯人。她並非沒有價值,但朝廷也絕對不是她待的地方。
雖然要他很不情願承認這一點,但把她嫁給杰柏是對的,那是唯一合理的解決之道。然而這個認知卻在他心頭形成沉重的負擔。
他用嚴肅的語氣回答道!「妳不會毒死我們的,正如妳叔叔不會攻擊我們一樣。因為後果將太嚴重了。」
「萬一我只是毒死你,就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只有你一個人遭殃而已。」
「妳不可能毒死我們全部的。」他說道。「可是我警告妳,裘琳。要是我有一個手下吃了妳的東西以後生病,妳的族人就會付出代價。遭殃的會是你們的村民。」
他們彼此怒目相視著。她是否真會嘗試這個愚勇的計劃呢?蘭德可不想冒險。「妳要在我的面前先嘗嘗妳自己做的東西,其它人才可以吃。」
她聳聳肩,但並未完全掩飾對他的厭惡。「隨你所願,我的大爺。」她故作輕蔑地稱呼他。她轉身要走,可是他又把她抓了回來。她回眼瞪他,一副準備還擊的樣子。然而他們倆現在離得太近,兩張臉距離只有幾寸,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越來越強。
「還有一件事,裘琳。等飯做好以後,妳就回我的房間來。我要洗澡,頭發也需要剪一剪。」
他感到她修長的手臂好溫暖,她的眼楮又大又藍。他可以听見她的呼吸聲,她皮膚上的肥皂氣息,以及體熱都傳到他的每一種感覺之中。她說︰「如果你以為那樣可以受女人歡迎,就是在浪費我們兩個人的時間。」
「謝謝妳。」他說道,故意曲解她的語意。「可是我相信永遠都會有改進的余地。」
「特普辛,」她咕噥道。「意思是蠢蛋。」她故意用甜蜜的諷刺口吻說道。「我可以走了嗎?」
蘭德不甚情願地放開她。要是在別處,他就會用吻使她那張利嘴安靜下來。他會迎戰她的挑舋,直戰到力竭方休——而且他知道會上于何時,要是換到別處︰在他的床上。
但還有其它他無法逃避的顧慮。如果把她弄上他的床,賭注會太大了。他當初並不是很甘心地到韋爾斯來,卻也是有心要盡旦里利用這個機會。他要建一座堅固的城堡與傳承,使國王對他的虧欠更多。裘琳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只是對他弟弟的一個誘餌而已。他必須記住這一點。
然而他禁不住要想,上次在那塊空地上,他應該乘著還有機會的時候佔有她。他實在太傻了,只因她是一個沒有經驗的處女竟然就罷手。她那時可是心廿情願的,那樣應該就夠了。現在……現在恐怕他、水遠都得對這個他弟弟的準新娘空淌口水了。
他看著她僵挺著身子走向廚房。圍觀的人往旁邊站開讓她進去,沒有人對她口吐粗話,也沒有侮辱性的暗示。雖然他們渴望女人的陪伴,卻對食物更感覺饑渴。
等她完全進入廚房後,他才吁一口氣,轉身走開。「特普辛。」他重復著她剛才罵他的這句話。踫到柯裘琳的時候,他的確是一個蠢蛋。她把他的智慧與理性都奪走了。
但再也不會了,他這麼告訴自己。這樣是最好的作法,讓她在廚房里忙著。要是她一直待在他的房間里、待在他的床上,他、水遠都會一事無成。
然而,在他刻意不吃早餐,朝著新建的城牆走去時,仍舊無法擺月兌縈繞他腦海中的裘琳身影;裘琳為他洗澡、裘琳俯在他身上、裘琳為他剪著頭發,她的手指穿梳過他的——
「特普辛。」他打斷思潮,再度罵著自己。「特普辛。」
誰是蠢蛋?數個小時之後,裘琳問著自己。她準備了一道簡單的稀飯當早餐,緊接著就開始炖魚。阿杜已經跟葛蕾學會不少,就接手負責烤面包。現在,午餐吃完了,碗盤丟給一個扭到腳而無法工作的工人去洗,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然而她仍舊在廚房里面逗留。她又熱又累,也迫切需要把自己好好清洗一下。但她不想回到蘭德的房間去。萬一他在那里怎麼辦?
她舀起一杓清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她把剩下的水灑在一塊干淨布上,盡可能地擦著瞼和頸子。她的頭發亂成一團,辮子散了又重梳起來以免妨礙工作。她沒有頭巾,連圍裙也沒有。她只好扯一塊粗棉布將就著保護裙子,然後把袖子卷高一點。
廚房的工作很辛苦、很熱,而且——到頭來——也是最好的方式。她絕少有時間去擔心蘭德的事,不過她注意到他並沒有到廚房來,沒有吃早餐,也沒有吃午餐。還威脅說要看著她先試吃她做的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