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我的榮幸才對。」
她轉頭仰視著他。「你一直對我這麼親切,羅斯利。」
「那是因為我在乎你,」他拍拍她的手。「畢竟我們是朋友。」
「好朋友。」
他點點頭。
巧琪的目光又回到湖上。湖水在秋日的陽光下晶瑩生光,一只烏鴉在柳樹上叫了幾聲,隨後便飛開了。
「有件事情在我身上發生了,羅斯利。」她突如其來地說道,聲音幾不可聞。
他停下腳步,靠近了些。
「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不過我感覺得到。不是瘋狂,是別的東西……」
他不敢開口,等她說下去。
「那個洋女圭女圭和育兒室那場火災……」她再度望著他,眼楮又圓又亮。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結果卻只搖搖頭。
羅斯利伸手托住她下巴。「沒關系,巧琪。等時候到了,自然會有答案。」
「我希望伯倫信任我。」淚水盈滿她的眼眸,她的聲音梗住了。
「他的確信任你。」
「不,他關心我,就像關心一個生病的孩子。」
「你對他而言不只是個孩子,巧琪。」
她別過臉,急急拭去眼淚。她挺直肩膀,抬起下巴。等她轉回頭時,臉上帶著下定決心的笑容。「我今天的自憐自艾已經足夠了,羅斯利。你讓我的心情好了許多,我不要再有悲觀的想法。」她再次挽住他的手臂。「你不是說要帶我到一個迷人的地方去喝茶嗎?」
羅斯利感到一陣想吻她的強烈沖動,幸好他還聰明地知道抗拒。
伯倫正在回家的半路上,一輛黑馬車在街上停下,馬車門上有貝福侯爵的徽章。車夫跳下來急忙打開門,然後若有所待地望著伯倫。
他想不出禮貌的規避方法。
「你好啊,子爵。」他踏近馬車門時,媚蘭說道。「我倒不知道你也在倫敦。」
車內的陰暗對媚蘭頗為仁慈,她看來不但年輕了好幾歲,也美麗許多。她的赭色發梳成高聳卷曲的式樣,杏眼捕捉到車外陽光的光芒。她誘惑地朝他扇著睫毛。她身穿琥珀色的天鵝絨,使她的肌膚似乎也泛著金光。她靠向他時,那對完美無暇的簡直呼之欲出。
「要不是半小時前在公園里遇見羅斯利和尊夫人,我也不會知道你在這里。」她喉中發出低沉、沙啞的笑聲。「他們沒有注意到我,其實他們根本不會察覺別人的存在。」
伯倫臉上的一根肌肉抽動著,不過除此以外並未顯露對媚蘭這條新聞的任何反應。他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很高興听見巧琪遵守了我的命令。自從到倫敦以後,她待在屋子里的時間太久了。今早我出門以前還囑咐她要出門走走。而我一向相信羅斯利能夠逗她開心,他是我們兩人的好朋友。」
「可不是嗎?」媚蘭往絲絨座墊上一靠。「你何不上來,我吩咐車夫載我們去找他們。大家可以好好聚聚。」
「他們還在公園?」
「當然不了,他們乘馬車離開了。不過我了解羅斯利,他不會這麼快就送她回家。我猜他是請她去喝茶了。我弟弟是個一成不變的可怕家伙,我知道他最喜歡去些什麼地方。要不了多久一定可以找到他們的。」
伯倫本想拒絕,但他月復底好像有東西在咬的感覺讓他沒有說不。他想找到巧琪和羅斯利,他不想讓他倆獨處太久。既然媚蘭能夠幫忙找到,這樣正好。
「謝謝你,貝福夫人。」他說著鑽進車門。「這樣正合我意。」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親愛的,你和伯爵喝茶的時候,我有點事情要辦。我一會兒就回來。」
巧琪注視著茉莉急急走上人潮洶涌的人行道,然後讓羅斯利領她進入茶室。小小的店里已經有幾位客人。頭戴白帽、身穿黑洋裝系白圍裙的女侍,在廚房忙碌地進進出出。桌面上鋪著粉紅色桌布,旁邊圍著細致的白椅子,空氣中充滿美妙的香味——新鮮面包、餡餅和香料的味道。她開始覺得垂涎三尺。
羅斯利挑了張靠窗的桌子,替她拉開座位。「你等著嘗這兒的松餅吧,巧琪。」他拍拍平坦的月復部。「我向來難以抗拒。」
羅斯利點東西的時候,巧琪轉頭望著窗外。這家店位于市中心,街上馬車來來往往,身著西裝和硬領襯衫的商人精神抖擻地匆匆奔走,盛裝的淑女走進商店,等出來時又買了更多美麗的衣服。
這時她不禁納悶茉莉不知去忙些什麼,正巧水芹芥末三明治端上來了,她也沒有心思去多想。
她往茶杯里倒女乃油時,听見女人的聲音。「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伯倫。」
巧琪感到月復部一沉,胃口全沒了。她抬頭看見媚蘭挽著伯倫一起走過來。
「我跟伯倫說會在這里找到你們的,羅斯利。」侯爵夫人對她弟弟說道。她的棕眸瞥向巧琪時,露出勝利的光芒。「費夫人,不介意我和令夫一起坐下吧?」
「一點也不。」巧琪答道。
伯倫拉開一張椅子。媚蘭向他道謝時,順便伸手去模他的袖子。這動作似乎親昵得可伯,巧棋開始頭痛起來。
「家母告訴我和你見過面了,費夫人。你就像迷住我弟弟一樣,似乎也迷住了她。」
「我發現伯爵夫人是個很好的同伴。」巧琪的回答在她自己听來都嫌愚鈍。
羅斯利對巧琪露齒而笑。「媚蘭沒提到的是,家母欣賞的人並不多。既然她喜歡你,那麼你大可相信自己確實有過人之處了。」
她以眼神向他致謝。
「對極了。」媚蘭尖聲說道。等她轉向伯倫時,口氣又柔和下來。「你還沒見過伯爵夫人,不過我相信,她也會喜歡你的。」她朝他靠過去,讓他把自己的酥胸看得更清楚些。「家母和我對男人的品味一向相同。」
巧琪瞥瞥伯倫的側臉。他看來好遙遠,仿佛真的被媚蘭的狐媚伎倆給勾去了魂魄。她的頭更疼了。
羅斯利惡作劇地朝巧琪眨眨眼。「你知道嗎?親愛的姊姊。我剛剛才明白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倫敦了。下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你今年幾歲了?三十五還是三十六?」
媚蘭猛地轉回頭,射向弟弟的眼神有如利刃。「都不對。」
「哦,是了,你才三十四而已。有沒有計劃在母親的住處設宴?」
巧琪不假思索地說︰「真看不出你已經三十四了,康夫人。」她看見媚蘭氣紅了臉,覺得很滿意。「我希望十幾年後,我看起來也能這麼年輕。」她故作無辜的眼神又回到三明治上。她的胃口恢復了。
她听見羅斯利的問笑聲。「來塊三明治吧?媚蘭。」
伯倫在一旁忍耐著等大家吃完三明治、松餅和糖衣小蛋糕。他只想趕快結束這頓該死的下午茶,把巧琪帶走。每當他看見羅斯利望著她,便恨不得跳起來把那家伙從窗口扔出去。
至少媚蘭旁若無人的挑逗行為停止了。他端起茶杯遮住笑容,回想起當巧琪表示媚蘭駐顏有術時,後者臉上的表情,他真以為媚蘭可能會當場中風。
伯倫就是因為巧琪這類出乎意料的舉動,才開始愛上妻子的。前一刻還溫馴脆弱,不一會兒便滿身利刺。和她在一起時,總是讓他有點失去平衡。他不甘願地對自己承認,和羅斯利出來的一個下午,確實讓她臉色紅潤起來,眼楮也有神多了,如此一來他受的委屈也算值得。
「看,」巧琪打破沉默。「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三雙眼楮一同轉向窗外,茶室外的街道上聚集了一群人。
「好像出了意外事故,」羅斯利表示。「可能是有輛馬車輪子掉了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