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兄……」沈萬三皺眉道。
柴丁明抱起弟弟,「柴某還有要事,不叨擾三爺了,就此別過。」
待柴家兩兄弟走遠後,談昕差丫鬟將地上收拾干淨。
「爺,柴丁明這是唱的哪出戲?」
「他這出戲叫大義滅親,外加威逼利誘。」沈萬三嫌大廳見了血光不吉利,帶著談昕朝後院走去。
「爺,你是說柴丁明先用起義軍來壓住我們,然後再削去柴正權的兩根手指當作補償?」
沈萬三點點頭,「這個柴丁明不失為君子。」
「君子?是君子的話就不會每次都在生意上動手腳了。」談昕可看不慣柴丁明。
「在商場上明爭暗斗總好過買凶殺人的勾當,他那個弟弟真是丟足了他的臉面。」
一邊,羅硯織急急趕來,拉住沈萬三上下審視,「萬三,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麼事?」
「我剛才看到大廳上有血。」
「那是柴正權的指頭。」談昕解釋道,于是將整個事件大致復述了一遍。
羅硯織還是不放心,「你說他會不會去向官府告密?」
沈萬三握住硯織的手安慰道︰「放心,我相信柴丁明的為人。即使他真去官府,官府的人也不一定會相信他,他沒有十足的證據。」
「可是……」
知道兩人有話要說,談昕找了個借口便退了下去。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羅硯織抓住沈萬三前襟,「我知道起義軍是為了百姓好,可是他們畢竟是與朝廷為敵啊。萬三,我看你還是別和他們靠得太近了。」
沈萬三擁著她走進房間關上門,「硯織,如果讓你知道我最近還販了一批私鹽北上接濟起義軍,你不是更要擔心?」
「什麼?你還販私鹽?」羅硯織急得跳了起來,「這可是大罪。」
沈萬三模上她的臉,「我就知道你會擔心,但我不告訴你,你又會怪我不與你分享。真不知道該說還是該瞞。」
「當然得告訴我,即使不能為你解憂,至少還能听你傾訴。」羅硯織將臉埋進他的懷里,「萬三,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接二連三地幫助起義軍,是因為上次救我的那個朱大哥嗎?」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個表情嚴肅的朱大哥並非善類。
「不錯,在我沈萬三還沒發家之前便認識了朱大哥。」
第6章(2)
「那麼早?」
沈萬三的眼神悠遠,「那次是我第一次外出經商,誰料竟弄得血本無歸,窮途末路之下遇到了正在乞討的朱大哥……」
「乞討?」羅硯織低呼。
他嘆口氣,「朝廷把百姓折磨得民不聊生,能討得一碗半碗殘羹冷炙已經不錯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若不是朱大哥的半碗冷粥我早就一命嗚呼了。」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羅硯織有些明白了。
「渡過難關之後,我回到了周莊,朱大哥投靠了起義軍。想不到幾年時間,我累計了數以萬計的家財,而朱大哥已經是起義軍的頭領之一。」
「所以,今日他有求于你,你念在往日交情不得不幫?」
沈萬三倦道︰「其實他們揭竿而起也是為了百姓,于公于私,我都應該伸出援手。」
「不論你作什麼決定,有什麼後果,我都會陪你共同面對。」羅硯織堅定道。
「傻瓜,我還沒被官府抓起來呢。」沈萬三笑道。
「不要說喪氣話。」她掩住他的嘴,「你說若是起義軍得勝,百姓的生活會好過點嗎?」
「或許吧。」沈萬三茫然道。
彭澤宇接到丫鬟的傳話,知道羅硯織要見他,便故意遲了半個時辰才踱步到賬房,看到羅硯織正在翻著賬本。
「喲,大嫂真是日理萬機啊。」自從沈萬三與羅硯織成婚後,便把賬目交給硯織管理,使得他沒有辦法虛與委蛇,眼見事情要敗露卻也只能干著急。
「彭爺說笑了。」羅硯織可學不來沈萬三喚他「澤宇」,「若不是田先生的賬做得不明不白,我也不會這樣頭痛了。」
「田先生不是已經被三爺趕出沈宅了嗎?大嫂應該滿意了。」
「你這是什麼話?」羅硯織氣道,「田先生為什麼會走,你我心知肚明。」
「我可不知道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彭澤宇故意道,「我也不敢和大嫂心知肚明啊,讓三爺知道,他還不宰了我?」
「你、你……」羅硯織將賬本朝他丟去,「這是田先生給你做的糊涂賬,趁萬三沒有察覺之前你盡快補上吧。」
彭澤宇翻著賬本,「一百三十五萬兩?你讓我怎麼補?」
「你怎麼虧空的,當然就怎麼補,還用我教你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彭澤宇軟下態度道︰「大嫂,您別動氣,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也是一時糊涂,才會欠下這許多。您就多寬貸幾天,千萬別讓三爺知道了這事兒。」
羅硯織見不得人求饒,「我還沒告訴他,但他月底會查賬的,想也瞞不過許多了。」
「月底?」彭澤宇將日子一數,「還不到二十日!」
「你好自為之。」羅硯織越過他走了出去。
「得意什麼?真不知道沈萬三看上她什麼!」彭澤宇暗暗罵道,但這一百多萬兩讓他怎麼還?到時還不被沈萬三掃地出門?即使勉強留下了恐怕也是一頓數落。突然,他靈光一閃,不就是一百多萬兩嗎?只要有本錢,還不來得快?
彭澤宇的算盤打得再精,也沒有想到居然被自己打進了大牢。
「差爺,您給我去沈宅報個信兒,就說彭澤宇被關在這里了。」彭澤宇拉住闢差的衣袖不肯松手。
「媽的,還不放手?」官差用力一推,彭澤宇便跌進了牢房。
「差爺,你告訴沈萬三我被關在這里,他肯定會來救我的,到時少不了您的好處費。」
「好處費?」官差冷笑道,「得了吧?你還不知道,告發你的人就是沈萬三!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這里住幾天吧。」
「沈萬三,沈萬三?不可能,不可能……」彭澤宇念念有詞。
「喲,來新人啦?」牢房里五六個囚犯不懷好意地看著彭澤宇。
「你是犯了什麼事兒?」
彭澤宇見他們一個個骯髒不堪,鄙夷地別過臉去。
「哈哈,你們看,來了這里還扮高貴?」臉上長了瘌痢的男子奸笑道。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昨天听官差講了,這小子放羊羔利。」皮膚最黑的男人討好道。
瘌痢男人道︰「羊羔利?這麼說這小子挺有錢的?」
「可不是,不僅有錢還黑心呢,借十兩銀子,利息倒要一天一兩。」
「我最討厭這種有錢的無賴!」窩在牆角的男人的眼神發出綠光。
「你們、你們要干什麼?」彭澤宇見他們朝自己圍攏過來當下叫道,「我告訴你們別輕舉妄動。」
「我們不干什麼,就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沒有錢。」瘌痢男人嘻嘻笑。
「我看中了你這套新衣服。」黑皮男人搓著手,「還是綢緞的呢。」
「他的靴子好像也不錯。」
「你滾一邊去,我早看中他的鞋了。」
「啊!」在眾人的包夾下彭澤宇發出了震天的慘叫。
「彭爺,三爺正在盤點貨物,您現在不方便,彭爺……」
「管家,你先下去吧。」
沈萬三揮手讓管家退下,停下手中的貨物,看向彭澤宇。此時的他應是剛從牢里出來,沒想到十日的牢獄生活竟讓他狼狽至此。身上穿著不知哪里來的發臭的破敗衣衫,鞋子不知哪里去了,露出的腳背上滿是污泥,簡而言之此時的他就和路邊的乞兒沒有二樣。沈萬三知他一向好強爭面子,不知為何竟沒有打點整齊再來見他,是要責怪他嗎?他想是的,彭澤宇此時望向他的眸子里充滿了血絲和仇恨,如果眼神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