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長久以來胡艷卻是很嫉妒紋蟬,因為紋蟬的舞技和唱功,緊緊扣住男女老少的心,不單只是男人,一曲唱下來往往叫台下的看倌感動得不能自己而哭成一團。
于是就有人說︰看戲要看李紋蟬,消遣要看胡美人。
為此胡艷氣了好久,可青菜蘿卜各有所愛,總之梨園客棧的老板娘削爆了,天天生意興隆滿滿的人潮。
且說這戲台位在一樓北側,此刻早已響起曲調,這樣的場面只稱為熱場,為的就是招攬觀眾前來看戲,通常一樓坐的都是一些老百姓;二樓包廂則是名流官人專用的貴賓席,不但有專人服務,能坐在此的大人物也都彼此認識;再往上是三樓包廂,這兒坐的則是一些次要的客倌,只要有錢就訂到這里的包廂,是所謂的二席座,但看戲的視野比二樓差了點,身份地位比二樓的達官貴人略遜一截。薛譚今日是被安排坐在面對戲台的二樓包廂。
鑼鼓轉調,戲將上演。
梨園客棧依舊人聲鼎沸,三樓客倌把握時機趕緊巴結二樓貴賓,人來人往,將整間客棧的氣氛拉到最高潮。
而今日大伙聊的主題無不圍繞在薛譚及胡艷身上,甚至還有人下注,賭薛譚是否真能醫好胡艷,賭注是一賠三,也就是說不相信薛譚的人比相信的人多三倍。
「咚、咚、咚、搭!」鑼鼓奏緩,掌聲四起。
崔鶯鶯與紅娘上台,扭著水蛇腰走至台上亮相,掌聲再度響起。
薛譚的雙眼登時為之一亮,他簡直不敢相信。李紋蟬竟是這等活月兌月兌天仙美人,她身上有一股懾人的靈氣,眼波流轉間,優雅靈巧的動作似有法術,將他緊緊吸引,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伶人,淡妝勻抹,舞衫歌扇,十足十的國色天香,薛譚只覺自己醉了,雖滴酒未沾,但整個腦海均是她靈美的眼波,縴縴的倩影。
而她的聲音簡直比黃鶯的叫聲更柔更軟,讓人連想到輕盈透明的絲線,絲絲入扣地扣住听者的心弦。
他見識過官場的伶人,皇上御用的藝妓,卻無人的歌聲比她更纏綿,身段比她更柔軟。
沒想到最好最出色的竟是在這毫不起眼的村莊。
李紋蟬……薛譚在心底默默念著這個名子。
此刻滿面春風的薛譚與白天疾言厲色的表情判若兩人,他灼熱的眸子如影隨形地盯著戲台上的李紋蟬,他看得入迷幾乎忘了自己。
突然,李老仙拉開布簾走進薛譚的包廂,但薛譚卻毫無察覺。
李老仙干咳兩聲,「薛大夫?」
「喔!」此時他方回了神。「老伯,有事嗎?」
李老仙大搖大擺地坐下來。「我是李紋蟬的爹。」
「原來是李大伯。」薛譚恭敬地向他行了個禮。「不知李大伯前來找在下所為何事?」
「薛大夫,你與柳妹是什麼關系?怎麼以前我都沒見過你呢?」他徑自啜了一口薛譚桌上的龍井茶。
「柳妹?李大伯是指楊老板嗎?」他猜測。
「沒錯。」李老仙又啜了一口茶,神色有些緊張。
「在下並不認識楊老板。」
「啊?那麼為何今日柳妹會帶你去胡旋府看診?」
「是這樣的,在下行醫至此,耳聞胡旋府千金重病不治,于是前來看診,正巧在這里遇上楊老板,所以就由楊老板帶領在下前去胡旋府。」
「原來如此。但不知胡艷的病還有得救嗎?」
「要是胡老爺願意配合的話,就有得救。」
「這話怎麼說?」
「說來話長,有機會的話,在下再為李大伯一一解說。」顯然此時的他,重心全在戲台上。
李老仙眼楮一轉,一眼就看出薛譚的心意,于是開口,「要是你能醫好胡艷,那麼我一定請你到府上一聚,算是答謝你。」
敝哉!李老仙與胡老爺不是死對頭嗎?怎麼反而請他治好胡小姐?
此時楊枝柳撥簾入廂。「李老,原來你在這兒啊!你們百戲門的弟子在後台為了一點芝麻綠豆小事與胡旋府的人起沖突,你趕快下去看看啊!」
「什麼?他們居然敢在妳的地盤上動武?!」李老仙憤然站起直往樓下奔去,而楊枝柳則緊跟在後。
薛譚思索一會後恍然大悟,李老仙要他治好胡艷,八成為的就是減少楊老板對胡老爺的同情,這招轉移注意力的高招,李老仙可真是「用心良苦」。
他將視線移回戲台,端看李紋蟬曼妙的舞姿及迷人的笑靨,他再度陷入恍神中。
***
時將至亥時,胡老爺在最後一刻,終于派人去梨園客棧請薛譚前來為胡艷醫病。
在胡艷的閨房內,薛譚正專心地在她赤果的背上扎上一根根銀針。
胡老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這樣扎不會痛嗎?」別沒治好反丟了命。「拿針這樣刺呀刺的,真能將病刺好?」他又困惑又擔心的問。
「你放心,這針細如發絲,扎入體內病人是不會有感覺!包何況令千金現在人還在昏迷中。」他扎進最後一根針。「好了,大功告成。過了子時,方可除針。現在我得休息一下。」他收拾藥箱。
「那麼請薛大夫先至客房歇息,待子時一過,我再請下人前去喚大夫,春香啊!」
「是,老爺。」一名丫鬟應聲上前。
「帶薛大夫至客房休息。」
「是。薛大夫請隨奴婢來。」她打開房門。
「胡老爺,在下暫且告退。」
「請。」胡老爺恭送他。
然而子時未過,胡老爺就派人前去喚薛譚,說是胡艷病情轉危,叫他趕緊過來看看。
薛譚隨著春香來到胡艷的閨房,方踏入大門就被胡老爺拉過去。「薛大夫,你快來看看,艷兒頻頻吐血,再這樣下去我怕……」
「你別怕,這是正常反應,令千金現在所吐的正是體內的毒血,過了子時,自然沒事。」薛譚氣定神閑地拿走丫鬟接血的手巾。「胡老爺你看,這血正如預料中的一樣是黑色。」
雖然胡老爺看到手巾,但內心依然憂心忡忡,焦急地在床前來回踱步。
半響後,更夫打從府前而過。
「子時過了!」胡老爺大喊。
只見薛譚緩緩地拔起一根根的銀針,妥當地收拾在藥箱內,隨後運氣打在胡艷的背上。
胡艷當場口吐鮮血,並咳了兩聲。
「老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春香大叫。
「艷兒!艷兒!」胡老爺趕緊幫她披上上衣,緊緊握住她的雙肩。
胡艷眨眨眼,虛弱地道︰「爹……」
「妳叫爹擔心死了。」他抱著胡艷。「現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炳哈哈!」他喜極而泣。
「爹,他是誰啊?」她指著薛譚。
「他就是為妳治病的薛大夫。」胡老爺介紹著。
好俊的男人,她雙眸發亮,登時精神全來,「小女子謝過薛大夫!」她淺淺地揚起嘴角,難得在她臉上有了羞怯的表情。
「這兒有幾包藥材,用三碗水煎成一碗,用膳後服用,一日三帖,只需三日,胡小姐必可藥到病除。」薛譚將藥交給春香。
「多謝薛大夫,薛大夫真可說是再世華佗啊!」胡老爺稱證。
「胡老爺不必客氣,要是沒事的話,在下先行告退。」他背起藥箱。
「薛大夫,天色已晚,要是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在敝舍借宿,如何?」胡老爺喜孜孜地順順嘴上須髯,對這年輕人可是徹底的改觀。
「不用客氣,在下已事先在梨園客棧訂了間房,告辭。」薛譚揖手。
「既然如此,明日老夫再與小女登門道謝,順便談一下你們的親事。」
「親事?」
「沒錯,難道你不知道老夫早早已對外宣告,只要誰救得了艷兒,我就願意將艷兒許配給他。」胡老爺正色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