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值得你這麼做。」他擋住她打算再就口的酒,不願她再用酒精麻醉自己。
她抽回手,拒絕听他的勸阻。「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你滾開!」
「老爺子知道會擔心。」
「爺爺他擔心千峰集團更甚于我!」吼出深藏心中已久的自知之明她比誰都痛苦,「哈……我怎麼會跟你說這種事?哈哈……」雙手撐額,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他面前變得這麼不堪,脆弱到極點。
「你誤會了吧?」
「誤會?」她搖頭否定他的說辭。「如果不是,他不會讓軒轅彌出現在我面前,只為了設計一場騙局讓我……變成現在這模樣,堂堂千峰集團新一代斷情絕愛的接班人。」
「你……」她知道?面具下是軒轅彌錯愕的表情,但在令狐的偽裝里,是訝然接不上活的窘態。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喝酒麻醉自己?」前幾天得到殘月的報告才知道四年前認識軒轅彌是爺爺力促而成,她也不願相信,但是證據歷歷在目,軒轅彌和爺爺一起騙她,一起騙她……
軒轅彌她可以恨,但是爺爺——她的至親,她怎麼恨?如何能恨?尤其在得知被騙的人只有她的時候,她仍然愛那個欺騙她的男人,這樣的她又怎麼恨得了自己一直最親的爺爺。
「他一點都不愛我為什麼能裝出愛我至深的樣子來騙我?是我大傻還是他演技太精湛,讓人找不出破綻?他為什麼能用那種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我說出言不由衷的承諾?他怎麼能!」
「也許——」令狐猜測道︰「他真的愛上你也不一定。」
「不可能。」痛苦溢滿她一雙漂亮的鳳眼,黯沉她明鏡般的雙眸,絕然的否定讓令狐心驚。「他不愛我,從沒愛過我。」
「小姐?」
「你知道軒轅彌是何等人物嗎?」她輕笑,濃濃自貶與自嘲紛涌而上,讓她變得瘋狂。
或許她早就瘋了也不一定。
令狐頓了下,緩緩搖頭。
她替他解了疑惑,「他是騙子,一等一的大騙子,黑街的狐狸,傳聞中能把人騙得一敗涂地,一蹶不起的騙術高手——厲害吧?沒想到我也會是這麼一個偉大人物的目標呢。」
「你喝醉了。」
「是醉嗎?」她以為自己很清醒。「我沒有喝多少。」酒還喝不到一半就被他搶走,她能喝得了多少,能醉得了幾分?
「你醉得很厲害。」
「你說過你被心愛的女人傷得很重。」她突然提起不久前他告訴她的話。「到現在你還愛她嗎?」
「愛。」毫不猶豫,令狐堅定回答。
「我也是。」她指著自己,笑彼此都是呆傻的痴情人種,徒然落得肝腸才斷。
「我們算是同病相憐對不對?」
「你確定軒轅彌真的不愛你?」這些年來她不曾細想過他對她的好是真心而非做作?難道她連真假都看不出?
她搖頭,打消他內心小小的希冀。「他接近我是為了完成爺爺托付給他的工作,對于目標他怎會付出真心,殘月調查的報告寫得非常詳盡,把他生前的事跡一筆一筆明明白白列在紙上,他從不對他的目標付出真心。」
「凡事都有第一次,也許他真的栽在你手上。」「我何德何能?」當年她只不過是個恃寵而驕的豪門千金,怎麼可能迷惑他的心?讓他付出真心愛上她?
「你有這個本事。」情不自禁伸手向她,在她來不及反應時觸上她自殘的證據。「你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大到讓我一——」
「令狐?」宿知秋縮了身子,柳眉皺起成波瀾,終于注意到他奇異的反應。
倏地一驚,令狐收回手。「我的意思是,他或許真的愛你也不一定。」
「不管愛不愛,他都死了。」死無對證,就算旁人再怎麼說也沒有可信度。「抱歉,我似乎讓你做了太多保鏢以外的工作。」
「我不覺得。」就因為這樣他才能更了解她,才明白就算他當年傷她至深她仍然愛他的事實。
愛的反面不是恨,是漠不關心、視若無睹——如果他能早日覺悟到這點就不會被她假裝踐行誓言的執著欺騙而想出詐死這一招讓她如此痛苦。
如今這騙局已開啟就不能停手,帝氏大樓爆炸案的凶嫌和她身邊的危機隨著日子漸長有更明顯的發展,巽凱傳給他的紙條載明外界以為平行的兩條線實際上有所交集,如果他突然停止這場騙局,恐怕會功虧一簣,讓真凶遠走高飛。
現在還不是軒轅彌「復活」的時候。
「事實如此。」趁他失神沒注意,宿知秋已經開了另外一瓶海尼根,一口氣灌下半瓶,「你只是負責保護我的安全,沒義務當我的苦水垃圾桶。」她也奇怪,曉風殘月跟她比較久,她卻從沒在他們兩個面前示弱過,唯獨在他和軒轅彌面前——
他和軒轅彌……她看著令狐,瞪著他鋼鐵原色的面具,半晌,徑自搖頭。「不可能,我是怎麼搞的,竟然會有這麼不合邏輯的想法,不可能。」
「小姐?」
「沒事。」她伸手擋在他面前阻止他接近。「我沒事,只是醉了想睡覺而已,你也去休息吧。」
「你忘了我是不休息的。」
「那就隨你吧。」讓他守在一旁她也已經習慣,知道每個晚上他都坐在客廳淺眠,警覺任何一處風吹草動。
「小姐。」
「嗯?」
「如果軒轅彌沒有死,也真的愛你,你會讓他回到你身邊嗎?」
「如果你摯愛的女人到現在還愛你,你會抓住她再也不放手嗎?」她反問。
「只要她的心為我活過來,我會。」這是他的答案。「你呢?」
「我們真的有點像呵。」她朝他露出近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只可惜之後是苦澀的無奈,「但是事實上呢?他死了,那個女人的心也死了,誰都活不過來,都活不過來……」
她進房,不知道自己心系的人在好早以前和她就只剩咫尺的距離卻——
恍似天涯之隔。
☆☆☆
「我該叫你令狐還是——軒轅彌。」殘月冷而淡的聲音道出她已察覺新來保鏢的真正身份。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前不久。她佯裝欣賞站在高樓天台欄桿處向下俯視的美景,從容說明︰「要怪只怪你出現的時間和軒轅彌消失的時間太相近,而且你對小姐太照顧,若不是小姐因為軒轅彌的‘死’方寸大亂,她會知道的。」
「你打算告訴她?」
殘月搖頭。「我給了小姐提示但她置之不理!而我有個怪脾氣,雖然小姐對我很好,但是無聊的事我不做第二遍,提醒一次已經足夠,否則我不會在小姐睡著後引你出來談。」
卸下面具的軒轅彌恢復自己的聲音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很敏銳。」
「別說得好像自己已經七老八十。」殘月皺起眉頭。「你要為小姐做的事可多了,如果這時候就開始變得無能。以後小姐怎麼倚賴你照顧。」
「听你的口氣好像不打算跟著知秋。」
「小姐不適合商場,太難為她了,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丙然。「是宿千峰告訴你我的事。」
殘月一愣,隨後笑了開。「老爺子只是讓我確定自己的揣測罷了。」
「讓知秋知道當年騙局的內幕也是他的意思?」
殘月回他一記「不愧是狐狸」的贊賞笑容。肯定他的推測。「老爺子知道小姐就算知道事實也不會恨他。」
「因為她會把恨轉到我身上。」
「小姐仍然愛你。」
「我知道。」他看盡她脆弱的一面,哪還會去質疑她對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