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把它解釋成這是因為我很善良的緣故。」
「奪魂,善不善良你自己應該心里有數。」對自己重視的人仁慈,甚至可以犧牲自己,但對其他人——殘酷,是她唯一的準則。
「在你心里呢?在你心里的我又是怎生的面貌?」南宮適踩著油門的腳不自覺地加重大道,使得車速突然加快許多。「你會問這個問題我很驚訝。」
「既已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想自己並沒有對我們之間的改變佯裝不知道的必要,雖然我曾試過閃躲。」她頓了頓,表情因為自己說的話而柔化許多。「我想閃躲的人事物如果真的躲不掉、避不過,我會認命地接受它,所以你無須擔心我仍然不知不覺,而你只是一頭熱。」
為了不在她像是頓悟似的結論下喪生于車禍之中,南宮適轉動方向盤,在路邊停下。
「為什麼停下來?」
「我不想在听見你的表白時命喪黃泉。」他側著身體笑看著她。「你真的懂了?不會刻意扭曲或逃避?」
「逃得掉嗎?」她眨了眨似看透世事的美目,反問他︰「或者我該問,你會容許我逃掉嗎?」
「體想。」長期接觸花草使得指尖常帶有一抹淡香的手指托住她圓潤的下顎,南宮適略帶危險的目光貼近她。「好不容易才讓你面對事實,再讓你有逃月兌的機會,我就是個笨蛋。」
敏感地嗅進他指尖傳遞的香味,她的心震了下,但絕佳的理智立刻將她拉回清醒的世界。
「幸好你夠聰明不是嗎?」定了定心神的她柔柔笑著說,才幾天,慧黠的她似乎已經找到能撥動南宮適情緒的方法。
丙然,她這麼一說,南宮適臉上嚴肅的神態再佯裝也沒有多久,很快的,正緊抿的薄唇綻放出溫和的笑意,讓他拉回隱士般優閑恬恬的輕松自若。
他盯住她的眼,以鼻尖感受她的呼吸,同樣長期沾染花草,使得她身上總有一抹自然的花草香,不是像香精一般濃烈的味道,而是淡淡的,如同他指尖的味道一樣。
「看來我給自己找了個麻煩。」一會兒後,他才這麼說。
「我的確是個麻煩。」她意有所指,針對的當然是卡特的事。
「不是這個麻煩。」他的口氣仿佛卡特只是個學不乖的壞孩子那般程度的麻煩,根本不足掛齒。
「咦?」她不明就里地側著臉看他。
「有時候你真的很聰明,但有時候——」他吻上香女敕淡紅的櫻唇,不敢太過深入,怕會壞了這如同豆腐般脆弱的兩片唇瓣,好一會兒,他克制住自己的,移開唇抬眼看她因為這記淺吻而赧紅的容顏,像個羞澀的少女,正因如此,他自嘲地說︰「你這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的輕佻男子。」
然而此刻的陰奪魂根本沒將他的話听進去,這記仿佛在珍惜什麼似的吻對她而言比激烈火辣的熱吻更具殺傷力,將她縝密的思緒劈砍得一無是處,無法再如先前的慧黠、應對得體。
久久,她竟說了聲︰「抱歉……」
為此南宮適不禁睜大了眼,更加確定她不諳處理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站在男人私心的立場來說,這件事更讓他開心。
「你是該為沒有回吻我這件事向我道歉。」壞心調侃人的毛病沒變,他還是那個樂于見人出糗的南宮適。「如何?想挽回嗎?」
陰奪魂連忙搖頭,一來甩動僵化的思路、二來拒絕他可怕的提議,成效不錯,至她是有些回神了。
「你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到底是——」
「萬般的風景都比不上你此刻的表情。」
「你……」陰奪魂無言承受內心悸動不已的節奏,有些昏了。「你說這種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她的心跳……跳得好快。
這就是所謂的悸動嗎?從未有過的律動在心髒地帶瘋狂跳躍,像是欲掙月兌某種枷鎖般,不停劇烈跳動掙扎。
會有這樣的反應,也等于告訴她,南宮適在自己心里愈來愈重要的事實,如果不小心被當事人知道的話,他會如何掠奪她初次擁有的情感是可想而知的,她能受得住嗎?
南宮適如大夢初醒般退開身子,雙手握住方向盤,額頭貼在上頭尷尬地呵呵直笑,「嘲諷人的南宮適突然變成浪漫的文藝詩人,不用說你,就連我自己也很難接受。」
「咦?」從自己的思緒里回神,她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你說什麼?」
「有人說在愛情面前連狗都會變成詩人,更何況是人,可是——」上揚的唇角不住貝起屬于自嘲的淺笑。「我似乎不是這塊料。」
聞言的陰奪魂先是睜大了眼,而後柔化了視線,含著笑意睇凝他的側臉。「謝謝你這麼費心,但是我不覺得由豺狼變狐狸有什麼進步,一樣是再狡猾也不過的動物。」
「你是在說我嗎?」很容易的,她又再一次將南宮適的淡然笑臉打碎,順勢送上不悅的面具讓他戴上,而他卻不自知。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哦。」她聳了下肩膀,絕麗的臉上泛起無辜的笑容。
南宮適愣了下,了悟這是她突然興起的頑皮,正因為如此,他也只能笑著接受她捉弄自己的事實。
豺狼和狐狸——他只有認了。
第七章
淡藍的迷迭香、紫色嬌俏的百里香、綠葉襯白蕊之中瓖嵌青綠色果實的苦橙。還有更多更多香料植物排列在眼前,陰奪魂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目前所站的地方。無法相信這會是真的。
這是她來過的花店,也是曾被南宮適跟蹤的地方,而這家花店背後竟然有如此特異龐大的溫室,養的數種香料用植物仿佛是專為調香師特別安排似的。
但是……他將她帶來這兒後就丟下她一個人在這里不見蹤影,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喜歡花嗎?」
「喝!」陰奪魂迅速轉身,失魂的表情在見到聲音來源者才緩和下來,語帶歉意地說︰「抱歉,我以為……」
「是我該說抱歉才對。」一頭灰白長發和南宮適一樣整齊束在頸背、渾身有種仿佛隔世絕俗的特殊氣質的中年男子,帶著歉意的微笑躬身向她陪罪。「是我突然開口說話才嚇到你的。」
「是我太膽小了,很抱歉。」
「我們一定得在這里彼此道歉個沒完嗎?」男子打趣道。
「咦?」
「喜歡花嗎?」他重復一開始讓她受到驚嚇的問題。
她不假思索地點道︰「喜歡,但是我的工作和栽種沒有關系,是完全相反的工作。」視線掃過溫室一圈後又回到中年男子身上。「您是溫室的主人?」
「是的,很高興見到你。」男子突然掬起她的手,如英國紳士般落下輕吻,在她尚來不及反應時緩緩說道︰「WhiteLinenBreeza,很適合你。」
只是掬起她的手便知道她的指尖沾染的香水名稱——「您也是調香師?」
「不,我只是個溫室工人,負責讓不同時節的花能在四季交替下不分節令地綻放,以便隨時供應需求。」
陰奪魂看著他的眼充滿驚喜神色,再回頭環視花團錦簇的溫室,她為這樣違反自然的美麗感到驚異。
出于人工之手、違背自然法則而綻放的美麗,創造花草的靈魂……對于總是置花草于死地、擷取花草靈魂精華的自己,這種相當于創造生命的工作是她無法想像的。
創造生命……她蹲伸手輕托起淡藍色的脆弱花朵,拇指不敢用力撫過柔軟的花瓣,怕傷了它一分一毫。
「光是這樣就很了不起了。」能讓四季分時綻開的花卉在同一時間綻放,這需要多大的工夫她無從想像。「創造生命的工作總是比擷取掠奪現成的事物來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