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拓仁听見談話聲,卻不見有人進來,因此也跟著走出來,見到來人不免感到訝然。「是你?」他拍了下沙穆的肩膀,等沙穆回頭看他才又開口:「你認識滕青雲?」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怎麼回事?亂七八糟的。這家伙怎麼也會認識青雲?
「不算。」這句話同時出自滕青雲和谷拓仁口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沙穆雖自認很聰明,但還是被搞糊涂了。
「沒什麼。」又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這麼有默契,實在教人想不認為他們認識都難。
比絕音被這個場面弄得一頭霧水。「滕大哥,你先進來坐嘛!不管怎樣,大家別盡擠在門口啊。」
「不用。」滕青雲直接拒絕,天曉得他到底知不知道世上有個詞叫「婉拒」的,「馬上走。」
唉,多說幾個字是會要了他的命嗎?「你這種說話方式實在教人很難听懂。」沙穆一手搭上他的肩蹄,另一手無奈地晃了晃。「你還沒說找我什麼事。」
「救她。」他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這話像是平地音雷般,炸進了每個人的腦中。
「你有辦法?」語氣的急迫透露了平日剛冷的谷拓仁此時內心是多麼的震撼。
滕青雲看了他一眼,奇怪他為什麼如此激動。
現場唯一冷靜的大概就只剩沙穆一個了,而谷絕音正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不動,腳像生根了似的。
「你那天說沒辦法不是嗎?」
「很難。」滕青雲糾正。
「你的意思是很難不代表沒辦法?」
「沒錯。」
「你這小子。」他非打爆他的頭泄憤不可!「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就像被宣判死刑一樣,你敢耍我,你這沒義氣的家伙。」
滕青雲當沙穆是一時情緒激動,所以只是出手將他拎住自己領子的手給抓緊,然後甩開。要是平常,若有人敢這麼對他,被丟出去的可是整個人。
「怎麼救?你快說。」問話的是和沙穆同等心急的谷拓仁,他沒想到滕青雲會是妹妹的醫師。
比絕音是他什麼人,為什麼他這麼激動?騰青雲對谷拓仁投以好奇的眼光。
比拓仁像知道他的疑問似的回答他:「她是我妹妹。」
妹妹?啊,都姓谷。他這才想到,巧成這樣也不是他意料中的事;不過這不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一年。」他伸出一根食指指著谷絕音。「跟我走。」
「什麼意思?」兩個誓言守護她的男人同聲發問。
「美國。」真的該說谷絕音命不該絕,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讓他找到那家伙,算她命大。
「你是說美國有人能救她?」身為在場和他認識最久的人,沙穆得負起免費翻譯的任務。
「怎麼救?」
「換心。」
***
離去之前,谷拓仁還是忍不住交代送自己出門的沙穆:「絕音的個性柔弱,又容易提心吊膽,擔心這擔心那的,你得跟她慢慢說。還有,不準你欺負她,听見沒。」
「去!什麼時候你比我還了解她了?老兄,你才和她相認沒多久。」
比拓仁嘲弄地笑了笑,「我是她哥哥不是嗎?再怎麼樣也比你親多了。」
「喂,老實說,你真的開竅了?」
「不想通行嗎?我不希望瑞琴在地下還是悲傷地在過日子。」
他們這兩個男人的友誼建立在差點互相砍殺的情況下,很奇特也很難能可貴。
「你很愛她。」這個男人雖然愛錯,但是卻愛得很真也很傻,天才呵!
來到屋外,兩個男人就站在原地聊起天來,谷拓仁拿出煙,點了一根,呼出白煙。「我愛她,也不認為自己愛錯,她和我父親相差十六歲,嫁給他是她委屈。」他眯起雙眼,原來……黃昏的夕陽還是會的人的。
「可見她很愛你父親,不是嗎?」一個年輕的女人嫁給一個大他十六歲的男人,如果不是愛情驅使又怎麼肯呢!
再吐出一圈煙霧,谷拓仁低頭笑出聲。「如果真只是為了這麼愚蠢的理由就好了。」他話里隱約透露著不尋常的氣息。
「喂,該不會又是什麼豪門恩仇錄吧。」老天!他可再也吃不消了。
「沒那麼嚴重。」說著,谷拓仁捶了沙穆一記肩膀。「我妹妹就交給你了。好好開導她,我認為滕青雲的提議不錯,雖然有點冒險。」
「放心吧!就交給我了。不過,你跟青雲到底是怎麼認識的?」青雲和B.S.L有聯絡這他知道,絕音的手術要他出面帶人這是理所當然,但是他和谷拓仁之間又是怎麼回事?
「小筆事,不提也罷。」說故事浪費時間,事過境遷也懶得再提。
「好吧。」他也不是真的硬要知道。「再送你一程。」
「不用了,進去吧,她比較需要。」
沙穆忽然跟谷拓仁擠眉弄眼了起來。「沒辦法,誰教我的魅力比較大。」
***
「我決定和滕大哥到美國。」當沙穆一進門,就听見谷絕音柔柔的聲音堅決地說出了決定。
這可嚇傻了沙穆,他以為自己得花上好一番唇舌才能說服她,沒想到她這麼干脆就答應了,他反倒有點不信。「你沒事吧?」
「我決定了。」是的,這是唯一能讓她活得更久。讓她能更健康的方法,她決定去試試看。
「為什麼?」她點頭同意他當然高興,只是不明白,向來躲在後頭要他保護的天真小女孩,為什麼突然變得有主見,變得愈來愈不怕生,愈來愈積極開朗,也愈來愈光彩耀眼,愈發變得漂亮了。
唉,女人的漂亮是男人的恐懼啊!
「我想活得更久。想跑想跳、想開心地笑,想大聲的說話,想和吉利賽跑,想和福伯去釣魚。想爬山看風景,想學游泳……我想做好多好多的事,想看好多好多東西,我甚至想學做菜。想打掃整間屋子。沙大哥,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想活下去,想活得更久,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她擔憂地皺起眉頭,興奮的語氣減緩了下來。「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不,我不是不開心。」沙穆拉起她的手。這段日子大概是因為心情愉快,她才沒有發病,但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你變得這麼開朗是好事,我怎麼會不開心。」
「但是——」
「我只是在意青雲說的成功率百分之四十。」不到一半的成功機率實在教人擔心。
比絕音將另一只空著的小手覆蓋上他的。「這百分之四十對我來說就是百分之百了。你還記得嗎?剛開始是連百分之零點一都沒有的,現在有了機會,就算是百分之一我也要去試。我想活著,不單單是因為想做好多好多事,我還想陪著你,陪著哥。陪著福伯、陪著吉利,也希望你們陪著我,所以我想試試,就算手術失敗了也不後悔。」
幽谷里的小雛菊開始蛻變了,沙穆心中的失落感的確不小,但他委實期待她蛻變後的成長。那會是怎麼樣的一個芬芳清雅,他真的很期待!
罷認識她時,她那羞羞怯怯的模樣就像昨天的夢一樣,今天的她己然褪下蛹衣,開始想努力張開翅膀飛翔。唉,兩個多月,他還真的有種莫名的惆悵梗在心里。她愈來愈不需要他,而他卻反倒愈來愈渴望她在身邊陪著他。「你勇敢多了,已經不需要我陪了。」
「不是不需要。」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沙大哥,我想陪著你,而且很想很想;但是,時間太短了我不要,所以我要接受手術,我想陪你好久好久,一直到老,可以嗎?」清麗的雛菊幽幽綻放它淡雅的清香,不為什麼,只為了懂她、愛她的惜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