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個洋女圭女圭似的活了二十四個年頭,二十四個年頭啊!
愈想愈氣!她真的是愈想愈氣!如果千金大小姐得這麼當的話,她寧可不要!
如此的念頭一旦形成,思緒就更如滔滔江水向她平靜的心潮涌上,一發不可收拾,由漣漪至微小的細波,終至釀成巨大的波濤洶涌!
她不要從這個牢籠再移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她不要像個傀儡一樣地任人左右、任人安排!她不要不明不白地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她不要!
「家羚?」管母見女兒面露異色,趕緊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在結婚當天這麼不正常,她擔心的是會為婚禮帶來變數,這可不行。
「沒事的,媽。」家羚勉強自己笑了笑。心下已然萌生逃跑之意,但為求順利,目前的她只得按捺住情緒。
「沒事就好。」管母放了心,重新安穩地坐回位子上。
懊怎麼逃呢?家羚看著母親,再看看前頭的司機老王,視線轉至車窗外,熟悉的標志映入眼簾。
有了?她腦海靈光一閃。「停車!」她突然喝道。
禮車應聲而停,司機老王回過頭,一臉驚嚇。「小姐,有什麼事嗎?」真嚇死他這顆脆弱的心髒了。
「家羚?」管母不明所以地看著女兒。
「我肚子餓了。」家羚命令自己裝出一副餓扁了的模樣。
「人家想吃點東西。」
「吃東西?」
「嗯。」她用力點點頭。「人家一個早上都沒吃東西,等一下要是餓昏在禮堂上怎麼辦?好啦,媽,人家想吃東西啦!」都二十四歲了,說話還像個小孩子,家羚深深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恥,可是她的父母卻偏偏愛她這個調調。
「好好,你想吃什麼?媽叫老王買給你。」
家羚指著後方黃色的M標志。
避母笑著捏捏她的鼻頭。「都幾歲了還愛吃這種速食。」
說著,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司機下車。
老王開了車鎖扭開門,依夫人指示辦事。
好極了,車鎖打開了!
「家羚啊——」
「什麼事,媽?」現在車上就剩她和媽媽了。家羚心里盤算著該怎麼引開母親的注意力。
「你到人家家以後可要好好做個好媳婦知道嗎?」
「我會的,媽。」家羚無心地應道。
「還有啊——」
「媽!」家羚突然大叫。
「怎麼了?怎麼了?」容易緊張的管母,擔心地四處張望。
「怎麼了?」
「你看那里!」家羚指著母親身旁的窗口。「你看!」
避母依言看去——「什麼也沒有嘛,家羚,你是存心嚇壞媽媽是不——」回過頭哪還見得到女兒的芳蹤?她慌忙地下了車,遠遠看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對面的巷子里。
「老王!老王!」
司機老王拎著兩大袋速食沖過來。「什麼事,太太?」
「去!快去把小姐追回來!」管母指著對面的巷子。「她跑進那條巷子去了,快追上去!」
「這……」老王面有難色,裹足不前。
「快去追啊!」管母急得失了平時的優雅風範。
「夫人,不是老王不想追啊!」
「那還不快去?」
「可是那里是風唳巷啊!」老王再也藏不住怯意,佝樓的身軀微發抖。「那里是台北有名的黑街啊!」
風唳巷!
避母也算是個看過新聞、知道什麼叫社會時事的人,她的臉色比起老王也沒好上多少。
「你說那里是——」
老王點點頭。「就是風唳巷。」
「那我女兒不就……’管母當場傻住。
老王再次點點頭。
不出三秒,管母整個人筆直地癱軟下去。
「夫人?」
☆☆☆
跑!跑!死命地跑!
避家羚現在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不管跑多遠、跑多快,只要拼命跑,她相信自己絕對能夠逃開千金小姐可憐的命運、逃開被當成交易物的不幸。
所以她卯足了勁地跑,直到心髒因為突如其來的強力負荷受不了才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向來時的跑,呼——沒有人追來的蹤影,一顆心總算定了下來。
但是——她左右張望了一下四周環境,這里是哪里?
她從來沒獨自出門過,住在台北二十四年,她卻白痴到連西門町都沒去過,更不可能知道西門町在哪里,就憑這樣的常識,會知道這里是哪里才有鬼哩!
「這里到底是……」她走走停停,像只迷途的羔羊。
左看右看,除了自己正在走的這條巷子外,兩邊都被高大的建築物給擋住了視線,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是以約一人身寬的窄道相間隔,而間隔的盡頭烏漆抹黑的,看都看不清楚。
這里到底是哪里啊?看起來不像是好地方……
拎著裙擺,她小心翼翼、步步謹慎,生怕不小心踩到什麼髒東西。
而小心的結果卻是讓她感受不到背後的幾道視線,一種危險即將來到的預感襲上心頭,她不後悔逃婚,但是她後悔選上這條巷子。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
心念一定,她停下腳步回頭,卻被眼前的景像嚇得愣住了
「小姐,你一個人嗎?」幾張不懷好意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如山高的男人聳立在她身前。
她後悔自己回頭的舉動。想逃,可是四方已被人圍住,想逃也逃不掉。
「嘿,大仔,她身上穿的是新娘禮服耶!」其中一人用手肘頂著身邊的男人。「看起來好像很貴的樣子。」
「而且又長得不錯。」另一個男人色迷迷地看著低胸禮服內若隱若現的雙峰。
避家羚害怕地遮住自己的胸口,身子骨已抖得跟風中柳絮差不了多少。她閉起眼,害怕地想著自己即將面臨的遭遇。
明天報上一定會出現這麼一則新聞︰揚天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遭人至死,棄尸荒野!
天!難道她生平第一次依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就是換來這種下場?為什麼老天爺要對她這麼不公平?
她還是閉著眼發抖,看起來像是認命地接受即將到來的凌辱。
下輩子她絕對不要當有錢人的女兒,她寧可當一個孤兒、流浪漢什麼都好,就是不要當有錢人的女兒!她暗暗發誓。
可是……奇怪?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想像中的魔手並沒有向她襲來。管家羚怯怯地張開一只眼楮,方才的壯漢一個也沒看見。
她錯愕地兩眼大睜。人呢?
往地上一看——她發現四個大男人早已躺在地上苟延殘喘。
仔細一听,後頭還有個聲音。她一回頭,看見一個人正抓著另一個人往他肚子上揍一拳,被打的是剛才色迷迷看她胸部的壞人。
靶謝天!沒想到英雄救美的劇情會出現在現實生活里,感謝天!
壞人被打得倒地,管家羚眼睜睜地看著救命恩人向她走來。
老天!他好高又……好帥!
此時的陽光正好西斜,不偏不倚地自他後方直直射來,高大的身影因著陽光的照射使他看來像是神祗,像傳說中的太陽神阿波羅。
當然,如果阿波羅不說話的話,那就不會破壞這份如神祗般神聖的美感。
「你這個蠢女人!」他一開口就沒好話。「你他媽的是白痴啊!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一個女人有多大本事,跑來這送死!你豬啊!想死就拜托你去找什麼海邊啊山上的什麼狗屁拉雜的地方去死,不要來這里給我添麻煩!」
避家羚倒抽了一口氣,純潔的腦子里根本裝不下突如其來的「地方俗語」。
「你看你這什麼樣子?」他的炮轟似乎沒這麼快平息。「穿這種東西跑來這里做什麼?告訴別人你家有錢很好搶是不是?笨女人,你是豬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