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以後不再對你微笑了?」
「不,但-但是,他的使人困頓的悲傷,有著使人困頓的悲傷的人是不會微笑的。我和-和他不太多說話是——是因為……是的,他是-是公-公爵……我與-與他在一起有點緊-緊張。但-但我一直祈願他能-能夠快樂。」
斯波蘭達從眼角望出去,她看見赫伯金斯的祈願飛向了天空,盡避她看不見那些星辰,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的祈願已經找到了一顆星得。「為別人祈願意好的事情確實是件好的行為,你會為這樣的忘我精神得到好報的。」
我明白怎樣回報你,她這樣想,記起了他的口吃。
「你回莊園之後要留心點,斯-斯波蘭達小姐。」赫伯金斯提醒她,看看四周,好像有間諜在偷听他所說的話似的,「我知道爵爺今天不高興,他不高興,他什麼時候發怒,我永遠是知道的。他像疾風似地跑進馬棚,好像能把路上所有的東西刮跑似的,然後他騎上馬,像是有魔鬼在後面追著他。他今天一早就騎馬出去了,騎了有好幾個小時,平時他騎上幾個小時以後回來,情緒就會變好了,今天可不是這樣,他騎馬回來時比他出去的時候情緒更糟了,更糟了,所以如果你能離-離開他一段時間那就太-太好了。」
斯波蘭達合上了眼楮。
爵爺今天不高興……不高興……她戰勝了剛才的失敗情緒,低著頭,她的下巴快要觸到她的前胸了,「我多麼想使他快樂呀,」她尖聲說道,「但是他一直是這樣生氣。」「過來,斯波蘭達小姐,事情沒有那麼糟,是不是?你該讓爵-爵爺自己去想一會兒,然後他-他會走出來的。你會看到的,當你漸-漸地了解他的時候,你會明白他不是那種壞的人,他-他只不過有點嚴厲,現在他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的。」
「了解他?」斯波蘭達問,將頭抬起來。
「你比我們這些人有-有更好的機會,除了泰特先生。為什麼,你和爵爺一起呆在府邸里面,做他的客人……你會比-比我們更了解他。你一旦理解他了,你就可以使他快樂了,是不是?」
「但是我以前認為我了解他。」
「噢?」赫伯金斯繞著他的連鬢胡子,「你-你知道他在假期里喜-喜歡做什麼?你-你知道他最喜歡什麼顏色?他最喜歡讀什麼書?在他的生活中最希望完成的是什麼事?不管你發現了他的什麼都可以,任何一點小的東西都可以使他微笑的。」
「呀,是的。」斯波蘭達低聲說,這才意識到她確實不了解喬蒂安的厭惡、習慣、喜好和夢想。「你是對的,赫伯金斯,我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去了解他,我要問他許多問題,仔細觀察他所做的事!我要記住他的每一件事。」
赫伯金斯抿嘴笑了起來,「你可以這麼做了,小姐——在這兒呢,馬納斯!」他大叫一聲,這時這匹駿馬推著他的後背,差不多要將他推倒了,「這是馬納斯,斯波蘭達小姐,我-我說不好,但是這匹爵-爵爺的馬懂得我。」
斯波蘭達很想去拉拉這匹高大的駿馬的耳朵,但是她有點害怕,裝飾韁繩的皮帶上繞著一圈鋼鐵的環。
「馬納斯是匹好馬,但-但是他有點不好的性格,不-不好的性格,他咬東西。」
斯波蘭達看著駿馬的黑色眼楮,「你為什麼咬東西,寶貝?」
馬溫順地嘶鳴,一次,再一次,第三次。
「它晚上睡不好。」斯波蘭達說,「這使它很煩躁,它的馬廄太靠近牲口棚的門了,你是知道的,秋天和冬天,夜晚它能感到穿堂風,它就睡不好。春天和夏天,外面螢火蟲般的亮光使它睡不著。把它的馬廄搬到牲口棚的當中,那兒它就不會感到穿堂風也不會看到有螢火蟲般的亮光了。這樣的話,它就可以休息好,就不會咬東西了。」
「什麼?你-你是怎麼知道它有這些不適的?」
斯波蘭達笑了,「他告訴我的。」
赫伯金斯眼楮睜得大大的,它們水汪汪的,眼楮要眨動,這姑娘一定是發瘋了,他想,或者她是……或者她是小妖精。
「赫伯金斯?你有什麼麻煩嗎?」斯波蘭達注意到他眼楮中的痛苦表情,她將手指在他那有著連鬢胡子的臉頰上撫模。
被她撫模著,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憂慮都消失了,他感到一種深邃的良好感受。她是好人,這時他明白了,像天使一般甜美。「我在想,你能-能吸引樹上的小鳥,斯-斯波蘭達小姐。」
「也許吧,」她答道,眼楮閃著光,「不過,我首先得吸引主爺。再見了,赫伯金斯。」
她看著他轉過身,然後她輕快地走出草場,像流體似地在籬笆下滑動,好像籬笆是由光霧做成的似的,她滑到了另一頭,一只麻雀從小無花果樹的樹枝上飛下來,落在她的肩膀上。
赫伯金斯笑了,「她能吸引樹上的小鳥,馬納斯!爵爺這次可擋不住了!再見,斯波蘭達小姐!」她向他招手,繼續滑向府邸,一個重新獲得的決定充滿了她整個的身心,她要使喬蒂安快樂,讓他沉浸在他原先的想法中,這肯定不是個辦法。
她很快就發現了一條可愛的白色鵝卵石鋪就的小道,色彩鮮艷的三色紫羅蘭花沿著石頭的道路而開放,還有隻果樹和細細的黑草莓的藤蘿。她撿起了三只隻果,心里默想著這些濕漉漉的草莓。她將手伸入纏繞著的黑草莓之中,她看著它們,莓子就放大了,變得充滿了汁水。她撿了很多,將這些水果從刀子的衣袍頂口處塞進去,然後回到了府邸。
她走到了主樓前,在那兒,她看見一位高大的、結實的人從烏黑 亮的馬車上下來,雖然他長得很結實,但是他看上去還是不如喬蒂安健壯,她的這一觀察發現使得她很高興,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喂,」她與他打招呼,小心翼翼地與他的馬車保持距離,因為馬車上有很多金屬的東西。「你已經拜訪主爺了?」珀西瓦爾•布拉克特看了一眼這位穿著長長衣袍的姑娘,不知道該作出皺眉的表情還是微笑的表情。她是美麗的,異常的美麗。
但是她穿著的衣袍,里面塞滿了水果,這件衣袍,他注意到,上面有安伯維爾的家族飾章。太有趣了,實在是太有趣了,「我叫珀西瓦爾•布拉克特,布萊韋爾莊園的公爵,」他說道,將手伸上去拍著自己完美的梳理整齊的頭發。
他說話的時候,麻雀從斯波蘭達的肩上飛走了,消失在空中,這時,斯波蘭達猜想,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那種很友好的人。
斯波蘭達瞧著他,她認為他是位英俊的男人,他的眼楮中有綠蔭,就像新長的z綠草,他那厚厚的、卷曲的頭發使她想起了富饒的黑色土地。
但是他的臉上有種萎縮的表情,這大大地減損了他的英俊好看,他的這個萎縮的表情不得不使她覺得他剛剛聞到了一股不合意的氣味,「主爺也是一位公爵。」
「主爺?你是指爵爺吧?」
斯波蘭達皺了一下鼻子,「我想當我們一起提到他的時候,他應該被稱作我們的主爺吧。」
「呵……是的,我想是這樣的,」珀西瓦爾自言自語似地說,他的目光往下看著她,看見了她的粉色的小腿肚,細巧的膝蓋,還有一雙小小的赤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