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還知道︰連他也不能!當他偶爾沉默,沉默于她道出從名兆□那里套知的內情;當他時常回避,回避她時時追問他那邊調查進展的眼楮;當他凝神望她,卻忽然旁逸出一聲輕嘆;當他邪魅的笑里再掩不住縷縷憂心……她便會覺得心慌,心慌他仿佛已了若指掌,偏又裝作不察;心慌他牽強屈就,卻又仍強作笑語。她怕他開口,更不敢自問,仿佛她一生一世都握于他手,只要他一松手,她便會一無所有……「名兆□對你說的這些都可靠嗎?他當真這樣信你?」曠之雲的聲音拉回她飄忽的思緒。
心里幽幽飄過一絲失望。雖然這些天來,藉著查案之名見他,彼此的貪戀亦心照不宣,但往往最後都是由她硬下心腸論及正事,卻沒想到今日是他當先開口,于是她冷然一笑,「他想跟我要錢,能不信我嗎?」
他拉過她,將她嬌小的身軀全部收人視野,幽幽道︰「可我有點不放心。」語速極緩,似是一貫的慵懶,又像是夾雜了某種不敢確定。
名枕秋猜到他擔心什麼,不由惱他看扁了她,立時變色,「難道你不信我?」
他慢條斯理地將她重納入懷中,說道︰「我只是擔心名兆□的為人——你畢竟只是個弱女子。」並非不信任她的潔身自愛,只是他太深知仇恨的力量,太深諳其中那當真能使人不惜一切的煎熬滋味!
心頭一陣酸楚,名枕秋推開他的懷抱,站起身來,「既不信我,又何必踫我?」
曠之雲沒有動,只是仍維持著包容的姿勢,似乎是在等她「自投羅網」,顯然他早已確定她還會像十年前和十年後的每一次那樣自己縱人。
這個吃定了她的男人!掌控了她的貪戀,理所當然地將她的心放在手里揉捏,直到她因他而忘記自己的本來面目。于是她故意視而不見。與他拉開距離,公事公辦地開口︰‘你那邊呢?還是在查賑糧的買主嗎?’」
曠之雲收攏了雙臂,環抱在胸前,掩飾其中的失落,懶洋洋地笑道︰「是啊,可查起來還真是困難呢。」
刻意隱瞞了真實的進展,雖然買賑糧的下家不止一個,還分散在運河上下,調查起來盡避費時,卻也已能理清大體脈絡。不願直言相告,只是因為此案官場中人牽扯太多,甚至包括一省之首的巡撫,所以調查中難免阻力重重,危險重重。
應對官場,他自有辦法,卻不想讓她當真陷身進去。于是沒有細說情由,他道︰「說來還是你那邊比較有進展。」
裝作听不出他話里的醋意,名枕秋避開他灼熱的目光,「既然沒進展,你為什麼就是不信名家就是唯一的買主?」
他揚起了眉,「你要我信?」
「許是事實。」她不敢看他,生怕私心會透眼而出。
所幸他並沒有強迫她抬眼,只是站起身來,貼近了她,「你可知這件事的後果廣感到一片黑影當頭罩下,她想逃,卻被他攬進懷中禁銅。
「私買賑糧之罪可足以抄家滅府哦!」他刻意放輕松了語調,在她听來卻仍像是壓頂的濃雲。心頭悶悶的,她像是因此而喘不過氣來,又更像是被某種躍燃的心火扼住了咽喉。
「你這是要大義滅親,還是要玉石俱焚?名府里有多少人……多少條命……」他的聲音疏懶依舊,可是迫在耳際,卻重如擂鼓。
停下,快停下!停止這催魂般的壓榨!他能不能不要再這樣虛虛實實地緊逼,不要再這樣將她逼問到無處可逃?!「別……別說了……」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只能無力地請求。
「全都交給我,你別再插手了,好不好?」他改成了柔聲地誘哄,如和風在側,如細雨滋潤。
貧瘠的心房已幾乎要為這場「細雨」所儒染,可她又怎能放任自己去享受這幸福,而讓那無盡的仇情恨事永沉海底?她又怎能像個沒事人似的忘掉過去,假裝什麼都沒有變過,假裝自己還是十年前的那個純潔少女?
誰能告訴她,她應該怎麼辦才好?
蒼天無語,綠水不應,只有漫天的細雨又隨風飄落,斜織出煙雨的江南,如同鋪展開了一場迷局——而懸在這迷局中的,又豈止是她的一顆心?
熱!她好熱!
天色漸晚時分,名枕秋終于等到了曠之雲的「開恩大赦」,放手讓她離開他的禁錮,月兌離那一番愛恨糾纏。回到閨房,她剛喝上幾口熱茶穩定心潮,身子卻無端地滾燙。撫上自己的前額,卻發覺不知何時額上已是薄汗涔涔。
她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病了?想著,她下意識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想再喝口茶醒醒腦子,一股奇癢卻從月復間一直傳到了手指,她身子一震,茶杯也跟著一晃,險些掉下地來。
一只手幫她穩住了茶杯。「入畫?」她扭頭看去,臉色頓時一僵,站在身邊的哪里是人畫——竟是名兆□
「秋妹,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那麼差。」名兆□故作關心。
「入畫呢?」她強忍不適,努力拉回殘存的意識。
「你表嫂叫她去服侍了。」名兆□好像發現了什麼,又上前一步。
「你……別過來……」雖然腦中一片空白,她依然直覺地抗拒他的靠近,拿不住茶杯的手順勢將茶水潑了他一臉。
「你!」名兆□惱羞成怒,一把捉住她的身子,「這就是你同我合作的態度嗎?」
她努力地掙月兌,偏又模糊地感到了一種快慰,仿佛他的靠近能讓她體內的燥熱暫時平息,水眸中閃過一抹厭惡,越想掙扎,卻偏偏越想靠近。
「這樣才听話。」懷中人的掙扎仿佛是欲迎還拒,名兆□笑了,只覺得口干舌燥,他順手抓起桌上的茶壺,揚首喝了幾大口。
不,不要!她怎能這樣?!意識漸漸模糊的名枕秋緊咬著下唇,唇已滲血,卻還是澆不熄心頭的一把烈火,更控制不了自己寡廉鮮恥地癱軟在仇人的懷里。欲拒,卻偏迎,她羞恥,她惱恨!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又有誰來救她月兌離這窘境?!
身上的衣衫仿佛燙如烙鐵,她的臉上已泛起了薄霧腮紅。不!她豈是這般輕易地被除那人以外的男子撩撥心火!直覺感到不對,她模索著想拔下頭上的發簪,渾身卻偏無一點力氣,手抖得厲害,一根人發不深的簪子卻怎麼也拔不下來。如此身不由己,她已快急出淚來。
幸好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她緊凝住殘存的意志將它捕捉,仿佛是尋著了救星。用著肺里僅剩的空氣,她喘息成語︰「你再不滾……我就喊了……最多……同歸于盡……敲門聲漸緊,名兆□略一思量,終于放開了手,整了整衣襟,走了出去。
名枕秋身子一軟,幾乎支撐不住,只得倚靠著身後的梳妝台,喘息弗定。
敲門的正是曠之雲,看著名兆□從門里走出,他不禁滿懷疑惑,急急走進門來,卻見名枕秋正腮凝新荔、嬌喘吁吁地癱軟在房內。
心頭一緊,他快步走向她,想將她攬進懷內細細審視,卻不料她嬌柔無力地伸出了一只藕臂,不讓他靠近。
「你怎麼了?」離得近了,他已能看清她一身的香汗淋灕,輕薄的紗羅熨貼著玲瓏嬌軀,掩不住她的身形。男人的直覺令他頓時明白了幾分,心頭不由火起,輕易捉住她阻攔的藕臂,略一施力,便將她整個納人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