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才的那股羞惱又涌了上來,讓她即使知道身旁的人是他,卻也下意識地想要回避。
「看來是我來得魯莽了!」他諷刺的輕笑在耳畔響起,她卻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只道他是不滿她現在的一味抗拒。
見她默不作聲,只在他懷內掙扎,他誤會更深,一手更緊地擁住她,另一手探出,修長的五指深埋進她的發里,稍一用力,一頭青絲便如瀑而垂,悠長的發絲頓時籠罩了兩人糾纏的身影,卻偏偏拉攏不了兩顆互相猜疑的心。
「你……你怎麼來了?」她顫聲問,弄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那麼空虛,那麼想找人來填補。
「你說呢?」他邪魅地反問。冷眼瞧她,只見那箭箭秋瞳中寫滿了單純的詢問,全然不似往常的寒光攝人,純淨得就像張白紙。他忍不住低咒︰難道她就是靠這個騙取了名兆□的信任?還有可悲的、他的痴心!于是懲罰地狠很吻上了她的柔弱脖頸。
「啊!」當他的唇觸踫到了她的頸項,她忍不住申吟出聲,帶著些陌生的快慰,快慰到仿佛已擺月兌了靈魂,那令她厭惡的靈魂仿佛是一場虛無,又似一種解月兌……他簡直不像自己!曠之雲惱怒自己的失態,他竟然會這樣痴狂地想讓她成為己有!他竟然會控制不住自己,為這樣一個並不珍惜他的女子!埋首在她的秀發之內,他幾乎有了狂笑的沖動,卻最終只化為了幾句低哺︰「報仇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是不是任何人只要對你報仇有利,你都會不惜利用呢?」
模模糊糊地听見他在她耳邊「念咒」,讓她無從思量,更元從辯解,想告訴他真相,唇齒卻燙灼到麻木,只能比他更低地喃喃道︰「不是的……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或許我還不如他吧,你還沒這樣賄賂過我呢!」他笑得猖狂,掩飾著真實的苦澀,「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哪能讓你如願以償?!」
漫不經心並不代表他全無在乎,笑面人生更不意味他不會受傷,即使人世沉浮已教會了他不再選擇直接追問而習慣了迂回探詢,卻也還沒讓他練就怎樣拿邪魁的外表當做一道隔絕心痛的鐵壁銅牆!可憐他已為她放棄了多少道德理智,為她荒廢了多少良苦用心,他豈能再像個人偶似的被她玩弄于股掌?
覺得今日的他邪魅更勝從前,她心里掠過一絲慌張,身體卻不自覺地更向他貼近,仿佛是因這樣的他反比以往更直接,更吸引人。以往,他追,她避;他每每「進犯」,撩動她芳心若火;她時時閃避,他只一笑了之。雖然情絲漸已燎原,卻也比不上他此刻的直人心底,引得她心弦聲聲共鳴。其實她哪里知道︰在真實的情感面前,又有誰還能拐彎抹角?
「我如果告訴你,我其實已經查到了賑糧的買主,我手里掌握著全部真相。」在她渴望更多之時,他卻忽然從纏綿里抽離,吊她胃口似的盯住她的雙瞳,「你打算怎麼拉攏我呢?」心跳無端加快,自不期盼她無動于衷、抽身而去,卻又矛盾地更怕她真的如他所迫地纏綿縱情。
他在說什麼?她怎麼听不太懂?真相?真相又怎樣,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坦白一點?說出來就說出來吧……腦子里有無數個聲音,「呵呵!」糊里糊涂地,她嬌笑出聲,以唇貼上他的,只想去滿足她心靈最深處的那一點點的奢求。
一聲嘆息隱沒在被她撩起的熱情里,他深深地反吻住她,卻只感到了無比的哀痛,幾乎已要將他揉碎,讓他只能暫時忘情在這狂亂情潮里,與她一同追求著那一點點絕望的溫存……如火的痴狂中,四下卻一片詭異的寂靜,只余冷月無痕,幽幽一縷桂香飄送前塵舊夢,在這謎樣紅塵之中,絕望的又豈止他們?
「啊——」一聲女子的尖叫忽然響起,在這黑夜之中顯得分外可怖。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不一會兒,只听入畫在外面急匆匆地拍門。
曠之雲這才從昏亂中醒過神來,急忙放開懷中的名枕秋,卻不料她癱軟得像一團棉絮,直向他身上倒來。他不禁眉頭一皺,直覺地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也不及細想,只得攬著她同去開門。
一開門,入畫也顧不得兩人衣裳凌亂,模樣狼狽,氣喘吁吁地說道︰「不好了,大少爺他……他七竅流血……已經不行了!」
礦之雲意識到事態嚴重,連忙將名枕秋交給人畫,「看著你家小姐!」說罷,便奔向名兆□的院落。
「入畫……」名枕秋只覺因他的離開,她身體里好像也有一部分被抽離帶走,很是難受,但也略略清醒了一些,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大少爺死啦!」人畫在她耳邊說道。
話音如雷聲轟鳴而過,昏沉沉的大腦終于有了反應,名枕秋顫聲又問︰「真的?」
「真的!我剛剛就在大少女乃女乃那里,大少女乃女乃當場就嚇暈了,我就立刻跑過來了。」
一陣冷風吹來,吹醒了名枕秋的理智,她一把拉住了入畫,「走,帶我去看看!」
「可是中毒?」曠之雲檢查了名兆□的尸體,抬頭問身邊的公孫晚,之前他已喝退了名府一干閑雜人等,在官府派人前來之前,房中只剩他們二人。
鮑孫晚點了點頭。
「又是砒霜?」曠之雲又問。
「是。」和上次名枕秋杯中的一樣,也是在他藥箱里便能找到的砒霜,公孫晚頓了頓,「但……依在下觀察,量並不足以致命。」
「哦?」曠之雲饒有興致地挑眉望他,「世上還有不致命的砒霜?那該是多大的量?」
鮑孫晚遲疑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尋常人當然踫不得這麼多砒霜,但若對于每天都要服少量的人,這一點便並不足以致命。」
曠之雲似乎並不意外,「你是說名少爺就是那種人?」
「是的。」公孫晚點點頭,不等礦之雲再問,便搶先說道︰「據在下看,名少爺這次不過是自己服了尋常藥量。」
「可是他死了。」曠之雲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見公孫晚面露不安,于是緩和了臉色,問道︰「那個開藥方的人,是你吧?」
鮑孫晚起先一驚,隨即便舒眉道︰「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先生。讓名少爺每日服少量砒霜的,的確是在下,這純粹是因治病之需。」
「是楊梅瘡吧。」曠之雲對他的話並不懷疑。得知名枕秋說她妹妹因此人而死,他便疑心是染上這種病的緣故。不禁想起名枕秋明知名兆□得病還接近于他,心頭便更加惱火。
鮑孫晚不知為何出神了許久,方才點了點頭,又道︰「依在下所見,名少爺這次之所以身故,可能是加服了別的什麼藥物的緣故……比如說某種催情的藥物,尤其是媚藥。」他知名兆□生性風流,所以猜想是此藥的作用。
「媚藥?」想起名枕秋的反常模樣,曠之雲臉色一變,立時奪門而出。
一開門,卻見名枕秋就站在門口,一張素白嬌顏顏色褪盡,顯然是已听到了他們在房中的對話。
四目相對,二人皆沉默半晌。
她不是應該得償夙願了嗎?可她的目光撲入他的視野,卻是說不出的迷離哀怨,直叫他的言語都梗在喉際,頓感生疼。
她是應該得償夙願了,她是應該開心快意的,可她為何如此狼狽?站在他的面前,竟像是未著寸縷,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了她深藏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