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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 第14頁

作者︰流舒

「你是說瓊衣……他就……?」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那靜默的湖水,他忽然覺得駭然,又偷偷覺得慶幸。

「是啊。」她點頭。不然她怎麼會在這里,還「剛巧」準備了一根救命的樹枝?「我本想說給他听的,卻被你給听了去。」

心里流過一股暖意,伴著漸近的東風,烘干他臉上的水痕,還有眼中的愁雲,他很想對她道聲謝,一時卻又開不了口。

「你幫我個忙吧。」像知道他心思似的,她恰好出言。

「什麼忙?」他忙揚起臉來,等待她給他機會。

「那里!」她抬手指指高處的枝頭。

他看見了一朵桃花傲然綻放在枝頭,仿佛她的嬌顏。「就是那個?」

「是!」她確定,就為了那個,她好不容易爬了這麼高,卻沒想到還是夠它不著,瞧瞧下面的少年,雖然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但好歹應該比她長手長腳一些——但是,他會爬樹嗎?

還未等她問出,身旁已起了一陣和風,風里混雜著桃花的香氣還有種淡淡的爾雅氣息。身下的樹枝搖晃,她槽模地抬起眼來,卻見他已坐在她的身旁,手中是那朵美麗的花兒。

「你怎麼弄的?」她可沒親眼見過輕功這種東西,還以為那只是遙不可及的傳奇。

他卻忽然捂住了她的芳唇,示意她噤聲。

她听見了匆忙的腳步聲在樹下響起,被尋者的姓名已在眾多的呼喊中模糊難辨,但她看見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陰雲,立刻明白這是找他的。他就是被那些人欺負了嗎?她以眸詢問,暫時忘了唇上的手指。

他沒有回答,只將她的身軀也收入了掩護,讓她契合在他懷中,一同隱身在這燦爛春花之內……隱藏的時間竟是如此地漫長,等到樹下聲音漸悄,他竟已生出種異樣的私心,期望這一刻不要結束,好讓他能再多聆听會兒這世上惟一在握的隆隆心跳。

潮紅已飛撲上她的臉頰——或許是熱吧,他的懷抱真的好熱,讓她快要窒息。

十三年來頭一次心潮狂亂,讓她飛快地推開他的懷抱可這狹小的樹上哪里能將距離拉遠多少?不得不再次對上他的黑眸,在他的眸中,她找到了份感激……他打心眼里謝她,謝她撫慰了他的傷口,謝她幫他找回了他的人生,更謝她在這污濁世間,不看他的身份、不看他的過去,只單純地將他看成一個平常的少年、普通的男子。

他終又展顏而笑,那一笑真實而眩目,讓她幾乎移不開雙眼,直到和風又起,他人已落地。她這才發覺︰不知何時,發上已多了一朵淡粉的嬌艷。

「下不下來?」他在樹下張開了雙臂。

她正遲疑,卻听遠處有人喚她的名宇,催她趕快回去。紅了一張俏臉,她只得捂牢了頭上的桃花,縱身躍向他的懷抱,撞人他的胸膛。

東風又起,灑落漫天花雨,傳遞著春的氣息。一時間他們都已迷惑,只能任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赧和心動,悄悄躍上了彼此心坎……遠方又傳來了聲聲召喚,她急急從他懷中掙月兌,帶走了夢的清香,漸漸飄遠。

「你的名字……」他探身追夢,卻已不見芳蹤。

春風滿含柔情地籠罩住他,風里傳來了一聲聲呼喚,他听見了,好像是她的名字,又更像是他的美夢……

她記起來了!

在曠之雲懷中,名枕秋觸到了她遙遠的回憶,回憶中有著那笑容依依的簪花少年,還有著年少不識輕愁的自己。一切都美如夢幻,然而一切又都已成過去,只空余了回憶,回憶——而已。

鼻中飄來的仿佛是夢境的芬芳,她抬眼望去,卻已不再見粉色的嬌紅,只有一朵朵淡黃色的小花兒,在這冰涼的秋夜之中頑強地綻放生命。

淚不覺如雨下,名枕秋扯過曠之雲胸前的衣衫,將頭埋了進去,暖暖的氣息霎時擁裹住她,仿佛一切都沒有變過,仿佛他們還停留在那少不更事的歲月,做著相同的美夢。

半晌,「那年,是你嗎?」她淡淡地開口,「我想起來了。」

曠之雲卻已經雀躍到鼻酸,盡避這很窩囊,但他全不在乎,因為心房里早已漲滿了暈陶陶的一片甜意。

名枕秋從他懷里抽離,目光朦朧,「那已是十年以前。

「可我心未變。」預料到她想說什麼,他輕撫她的小臉,為她擦去淚痕。

「真的嗎?」她搖頭,冷眸似早已將一切看透。十年的歲月啊,將他塑造成了這樣一個謎樣男子。而她,又在這顛沛流離中經歷了多少蛻變?間隔了十年的舊夢,是否還真值得去重圓?

曠之雲戳戳她的秀額,「不許再打擊我的信心。」她知不知道,即使堅守了十年的夢想,也經不起她一句冷言?

「可十年的時間並不是你能一笑而過的。」她垂睫低語,「我不知道,我們還能接受多少……現在的彼此。」她不是沒有信心,只是更深地懂得︰昨日的純真,只能更加彰顯今日的污濁;過去的坦白,只能更加襯托出如今的隔閡。

曠之雲卻展開了滿不在乎的笑容,將她擁人懷中,「對于你,我願意全盤接受。」

「說得容易。」名枕秋的嘆息淹沒在他懷里,糾纏成一句輕問︰「那你願不願听個故事?關于我的。」

「你說。」曠之雲毫不遲疑。

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她的目光幽幽地越過他的肩頭,望向遼遠的長空,「從前,有個富家小姐愛上了一個戲子,于是決定和那戲子私奔。兩人還真的私奔成功了,也過了一段幸福的生活。但好景不長,那小姐的父親找到了他們,將小姐帶回家去,又買通了官府,織羅了個罪名,將那戲子關進了大牢……「後來,等那小姐好不容易逃出了家里,卻得知那戲子已死在獄中。與此同時,小姐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她費盡艱辛找到了那戲子待過的戲班,班里的人同情她,就讓她留下了。她生下了孩子……是一對孿生姐妹︰一個叫枕秋,一個叫幸秋。從此,母女三便跟著戲班四海為家。

「再後來,母親走了,留下了姐妹倆相依為命……本來姐妹兩個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一個男人出現。他說是奉那小姐的父親之命前來尋回他流落在外的外孫女。姐姐心里還有氣,不願跟他回去,妹妹卻已動了心,因為她已喜歡上了這個男人,喜歡上了富貴的生活。姐姐只得任由她去了,誰知這竟害了她……」

「這便是你的身世嗎?查案的時候,我也曾听人說起過,但是沒人告訴我你還有個妹妹。」曠之雲沉思道。

「你當然不知道。」從府里人口中哪能問到這個秘密?名枕秋的眼中閃出光來,亮到令人心驚,「‘他’怎會告訴別人?!」

「是名兆□?」曠之雲直覺地問。

水眸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就是他,他騙了我妹妹,還……還害死了她!」

「害死?」曠之雲的眼履倏忽收縮。

「我問過大夫,他說是一種病……」霜潰成水,淚光充溢了她的眼眸,「我妹妹跟著他還沒到名府就死了!我……我都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話沒說完,淚水已將一切淹沒,她戰栗在他身前,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明白所有的言語在此時都會顯得無力,曠之雲只能更緊地擁住她,恨不得將她的所有都嵌進自己的身體,無論喜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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