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可是雙方的。」他在她耳邊曖昧不明地輕笑,「你欠我一個保證。」
屋中的光影勾勒出他迷離的眼瞳,很眩目,也很誘人,可她更想逃避,于是急急回答︰「我不會說出去的。」
「這還不夠。」他伸手勾起了她的下頜,深深地看進她的古眸,帶著滿足和欣慰,仿佛已窮盡二生三世,卻還是凝望不夠。
方寸已亂,她像是醉了,又像是早被嚇愣,只能下意識地更加按緊了心房,好像略一松手,心兒就會被他偷走。
「我還要你幫忙。」他沉聲低語。
「幫忙?
「你不都听到了?我的秘密可和你們府有關……」如她如咒的聲音已夾著他的氣息撲面而來,「所以……」
「嘎?」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所有的話語都已被他封住——以他的唇。
紅雲轟地沸騰在嬌顏,朱唇像是觸到了一個夢,美麗而溫柔,讓她的腦際霎時一片空白,只能任由神魂陷落,地裂天崩……迷亂而沉醉中,無意間觸到他寬闊的肩膀,忽然一下子安全,帶著絲疲倦的安寧,破天荒地放下心防,忘記一切,只是承受,任他掠奪,又仿佛有一種……飲鴆止渴的……恐懼……直到大門洞開的聲音伴著幾道抽氣聲一同闖入,她才從雲端跌落回人間,四周一下子變得雪亮,雪亮到足以讓她看清自己的淪陷。她還未及逃離,他已經挪開了唇瓣,在她耳邊邪邪地笑著,「這才是我要的保證。」
可惡!再不管他傷在何處,她給了他當胸一推,拔足飛奔出去。
「小姐?!」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人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愣了愣,才緩過神來追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被人畫請來、搞不清楚狀況、偏又什麼都瞧見的大夫,以及一臉笑意的陳墨霖,他用力拍了拍曠之雲的肩膀,「這下我可真有理由去拒婚了。」
自從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夫誠實地說出了他的親眼所見,然後此事又經數次添油加醋再傳遍全城之後,名府的氣氛便陷人了陰霾。
只是表面上的祥和仍要維持,所以宴請陳墨霖的晚宴也仍照常進行。
飯桌上,眾人都只字不提婚姻之事,名老爺也一本正經地和陳墨霖以及同來的張師爺商討著捐糧事宜。名枕秋自然已不便出席,只有曠之雲還沒事人似的坐在席間談笑自若。
酒過三句,曠之雲似已微醺,站起身來請辭。
「那你便早些休息吧。」陳墨霖滿面通紅,也有了幾分醉意。
「是,大人。」曠之雲笑作一揖,飄然而去。
宴席自然仍在繼續,直到不遠處閃起了火光。
「又是怎麼回事?」名老爺鐵青了臉色,不明白為何一請陳墨霖便會出麻煩,聯想到己無希望的婚事,不禁感嘆也許真有所謂的緣分天定。
名兆□只得硬著頭皮站起來,「我去看看。」
「本官也去看看!」陳墨霖好像醉得厲害,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大人,這點小事,如何能勞您大駕?」旁人忙勸。
「不……身為父母官,怎能見……水深火熱……而不顧?」陳墨霖已連話都說不周全。
他身邊的張師爺沒料到他醉得這麼厲害,心想多半是情場失意借酒澆愁,不由覺得好笑,卻仍要假意關懷,「大人……還是讓我們送您回去吧。」
「不……」陳墨霖還在拉拉扯扯。
「大人,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張師爺又勸。
「大人人人——你怎麼像是我的大人……」陳墨霖醉得語無倫次,將一樣東西硬塞進他的手里,「你幫本官看著……本官去去就來……」
「這……」張師爺一見手中物件,不由大驚!這不是……「幫本官看好了!這可是關乎腦袋的大事……」陳墨霖帶著醉意,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要是丟了印,本官惟你是問!」
「大人」
哪容張師爺多言,陳墨霖已經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名府一干人等只得緊隨其後,只剩張師爺傻愣在當場,抱著一只明知空空的印盒……
秋月高懸,長廊逸儷,微風拂動淡淡清波,映出世間萬般心情。
曠之雲走到池邊,正欲將手中的火折扔人水中,火光照亮的水波里卻映出了一抹清麗的身影。
「果然是你。」名枕秋淡然開口,洞若觀火。
曠之雲倒也坦白,「沒錯。」剛剛的火光的確就是因他點著了柴房,如果沒出問題的話,陳墨霖此刻應已將空印盒交給了張師爺,料那張師爺也只能啞巴吃黃連,乖乖的交回官印。
好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解緣由的她雖然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奇思妙計,但是不論什麼原因,縱火也仍是大罪一樁。想著,一只柔荑探出,奪去了他手中的火折,月光和火光同時照亮了她白玉般的面頰,交織成一片光影,冷熱不明。
「這次,你又有什麼條件?」他知情識趣的任人宰割。
明月皎潔,勾勒出他的雲淡風清,她拿不準他是否會在乎她的要挾,卻還是決心一賭,「你說過要我幫你。」
「說過。」沒想到她會這樣開頭,他饒有興趣地挑高了眉。
「那……」她仿佛動用了很大的勇氣,「那便讓我分享你的秘密︰你到底答應了陳大人在這里查什麼?
「不就你那樁?」他笑。
「還瞞我?」她冷了瞳。
「你真想知道?」他遲疑了下,「你不害怕?」
「不怕。」她答得斬釘截鐵。芳心陷落已是始料未及,再不鼓足勇氣放手一搏,她不知自己還能在這漩渦里清醒多久。
倔強的小臉映在眼中,別樣惹人疼惜,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纏繞她耳旁的一縷青絲,「可是……我怕……」
「你怕?」她任愣在他柔聲的關懷里,努力抬回的清醒理智又搖擺在小小的方寸之間。
「怕你會和我一樣……」他的聲音不似剛才的邪魅,反帶著縷真實的愁緒,「會受傷。」
「你的傷……是因為這個?」她忙問,想到此時才問已然太遲,竟然生出些海意。
他點點頭月。那天他只是無意中對賑糧露出絲懷疑,繞著那批糧食多轉了兩圈,便招來了殺身之禍。幸虧他還留著點年少時的武功底子,不然……又是血的代價!她不明白人間是否真只余了流血一途?可悲的是,她卻還要沿著這路走下去!寒意沿著心底的念頭爬升,冰涼的嬌軀忍不住靠近他,仿佛這長夜之中,他是惟一的一點燈火、一點溫暖,明知不該,卻仍是貪婪的想要汲取,仿佛飛蛾撲火。
緩緩的手由耳垂滑落到腰際,他欣然于她的主動接近,順勢擁她人懷,任那一點火光,在她手中、在他身畔,隨風起舞、閃爍淒然……遠方傳來人聲嘈雜,隱約听見有人叫嚷︰「那邊有火光……就在那邊!」
她忙從他的懷抱中抽離,他卻執起了她手,「跟我走。」
下意識地跟上他的步伐,穿越長橋楊柳,拂掠竹影重樓,不願停下腳步,任秋夜里的桂香纏綿身側,將初萌的柔情訴說,忽然好希望這路便是永生永世,永無止境……只是美夢易醒,曠之雲忽然發現她手中仍持著火折,不由皺眉,「怎麼還不扔了?」難怪總也擺不月兌追逐。
夢碎一地,亦驚醒了她的理智,名枕秋雙瞳一緊,用力將手中的火折拋出,火折卻在出手的一瞬,被他一道掌風震偏了方向,終是落人了池水,漸漸湮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