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權重,主少臣疑,大變就在眼前,眼下處境最危險的便是周王。
百里長青至今未查天津渡的事情,無非是礙于少林十二被擒,投鼠忌器而已。一旦時機成熟,一向標榜除魔衛道的百里長青,又怎會放過他們?
汲黯冷冷地一笑,隨口吩咐︰「你們回去,告訴須白眉放了少林十二,換回黑獸,馬上送他回燕京。狐默若要報仇,就跟他說,要自尋死路,我不攔他。若惹出麻煩送了周王的性命,他莫要後悔。」
「放了少林十二?」顧百壽反對,「那我們拿什麼牽制百里長青?」
汲黯淡淡地一笑,並不答話。
「啊呀,我怎麼忘了,那個小泵娘不是在你手里麼。」顧百壽笑道,「我們還有她,她不是百里長青的小徒弟麼?」
汲黯臉色微變,卻沒說什麼,徑自起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黯——」顧姒急叫。
汲黯猶如沒听見一般。
「爹,」顧姒頓足,「都是你,你跟他說了些什麼嘛,惹得他生這麼大的氣?」
「你爹無事惹他干什麼?」顧百壽無奈地搖頭,「他是因為黑獸的事情心里不舒服,你這丫頭一點兒也不了解他,以後怎麼跟他相處?」
「這我不管,」顧姒偏轉頭,「我照您的吩咐給他制了新衣,他會喜歡的。」
「汲黯這小子生性冷淡,你要跟他,難免要受點兒委屈。」顧百壽拍拍女兒的肩,「給他送到指間界去,你縫的衣衫,便是錦繡坊也比不上。這小子又不是傻子,怎會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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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都是些什麼人?是汲黯的朋友嗎?怎麼他的朋友看起來都好奇怪?
寶鉤趴在桌上,與小標面面相覷,伸出一根手指敲著堅硬的龜殼,又嘆了口氣,「小標,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
這個地方,會說話的人好像就只有汲黯和她而已,就連她自己也差點兒被須白眉割了舌頭呢。
寶鉤怕怕地吐吐舌,又道︰「須白眉那麼可怕,汲黯怎麼會跟他是朋友呢?他們兩個,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啊。」真是奇怪。
小標跟她混得熟了,便也不再拘謹,大大方方地踱著步子晃來晃去,還時不時得意地瞟她一眼,似是在笑她愁眉苦臉。
「你哪里知道我的苦衷?」寶鉤嘆氣,「師父跟十二少脾氣都硬得很,十三少又不喜歡管事,若是他們都不相信汲黯,就憑這些啞巴的事情,他們就不會放過他。」更何況,天津渡口血案的凶手至今仍未抓到,十二少又下落不明。師父發起怒來,難免不會遷怒在汲黯身上。
小標爬到她的掌上,埋著頭在她柔女敕的肌膚上一蹭一蹭,不時地抬頭望她一眼。
「你是說,我應該去提醒他嗎?」寶鉤睜大了眼楮,興奮地盯著小標。
小標擺動四足,索性一齊努力地磨著她的掌心。
「啊,是了,你一定是在鼓勵我!」寶鉤嘻嘻一笑,捧著小標轉了一圈,「你真是只可愛的小標,等著我啊,我去去就回來。」
話音未落,她人已如翩遷的彩蝶般飛出房外,只留下一只哀怨的小烏龜莫名其妙地瞪著空蕩蕩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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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這里來干什麼?」汲黯瞟了她一眼,回眸把弄著桌上新插的一枚白梅。這定是寶鉤的杰作,除了她,沒有人敢在指間界摘花弄草。
「黯,這些日子我給你繡了好些衣衫,」顧姒唇邊含笑,「你試試這件素白綾子的,是爹去燕京時帶來的極品宮緞,皇上這邊還沒入庫呢。」
「我穿什麼顏色,你不知道麼?」汲黯淡淡地開口,撫在梅上的長指猶豫了一下,復又垂下。
「我……我听爹說,你不想再穿現在的服色。」顧她見他神色不善,小聲解釋。
「可笑!」汲黯背對著她冷冷地道,「我的心思什麼時候成了你們茶余飯後的談資了?」
「黯——我不是——」
「出去!」汲黯輕聲逐客,「我這里,不需要這種顏色!」話音未落,指間的白梅已被揉碎,雪白的瓣朵片片飄落,墜入塵埃。一片一片,像凋零的心。
彼姒臉色慘白,捧著被他拒絕的衣衫退出房外。
「你——」一眼望見跑得氣喘吁吁的寶鉤,顧姒怔住,「你是誰?怎麼會在這里?」
寶鉤尚不及答話,便听屋內汲黯揚聲道︰「寶鉤,進來!」
「啊——是!」寶鉤急忙答應,朝顧姒歉然一笑,便推門入內。
指間界不留女子,生人不割舌更不可能入內,而她——竟不是啞巴?顧姒心頭巨震,全身失了知覺,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一切都要不同了——她全身冰涼。
「汲黯,你在——」寶鉤笑盈盈地進屋,卻立時僵住,「你做什麼?梅花——」
汲黯回身,瞥了眼沾塵的梅瓣,冷冷地一笑,
「我這里不需要這種東西,你來得正好,把它拿走。」
「為什麼?」寶鉤蹲,一片片拾起,心疼地道︰「白梅只有凝翠閣那邊才有,我花了好幾天功夫才采到,」她抬首,不解地看他,「你不喜歡?」
凝翠閣?汲黯心頭一震,郁結的怒氣奇異地消散,「凝翠閣懸空而建,沒有絕佳的輕功,不可能上去,你是怎麼上去的?誰幫你的,黑奴還是王猛?」
「都沒有啊。」寶鉤嘻嘻地笑道,「我繞過側山,從後山的小路上去的。」
從後山走要經過極長的索道,以粗硬的鐵鏈為憑,輕功不佳的人走起來極為費力。
「你到後山去做什麼?」汲黯按下心頭悸動,口氣不善,「我不是要你不要亂跑麼?」
「我去給你摘梅啊,」寶鉤回答得理所當然,「王猛說你最喜歡梅花,梅花里又只喜歡白梅。指間界里沒什麼花草,我就只好去采回來啊。你放心,我的輕功雖然不是極好,走走索道還不成問題。雖然有點兒害怕,但是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沒那麼危險。」
她是特地為他摘梅?
汲黯不由自主地蹲,執起她的手。寶鉤一震,便要把手抽回,卻是紋絲也動不得,汲黯翻過她的掌心,「這樣——也叫沒有問題?」
寶鉤臉上微紅,她知道自己的手掌被粗硬的鐵索磨破了皮,流了血,變得很難看,可是他也不用這樣一直盯著吧?
「我只是沒想到你不喜歡梅花,王猛原來在騙我。」她囁嚅著,心下著實沮喪。
「王猛沒有騙你。」汲黯微微一笑。
他的笑讓寶鉤幾乎失神,但她仍然記得方才的事,「可是你都把它揉碎了。」
「只是一時心情不好,」汲黯不再微笑,清淡的嗓音卻變得柔和,「下次便不會了,你來,我給你上些藥。」
「心情不好?為什麼?出了什麼事?」寶鉤坐在床邊,看他拿出一只小小的藥瓶。
「一點兒小事。」汲黯不欲多說。
她明明听見十二少,還有師父的名字——寶鉤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不可能是小事!
「汲黯——」她舌忝舌忝因為緊張忽然干燥的唇,小聲喚他。
「嗯?」他並不抬首,小心翼翼地為她灑上藥粉。粗糙的大手摩擦著她柔女敕的肌膚,寶鉤臉上一陣陣發熱。
「你知道十二少現在怎樣了麼?還有我師父。」她囁嚅著開口,她不想懷疑他,可是她真的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