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綾被他有得不舒服,抱起襯衫、針線和剪刀就往樓上走。知道他內心所系的是懦弱的柳潔綾,她反倒不願意戴著這個假面具與他多加相處,一想到他對天使曖昧不明的態度,她的心就疼上幾分。
他要是真的不能接受天使,那麼難道自已就要一輩子用這個懦弱的樣子接近他?更重要的是,要是他壓根兒就是想要腳踏兩條船,同時擁有天使與柳潔綾,在家有乖乖的妻子,在外有熱烈的情婦,這樣她能夠接受嗎?
若是當真花心至此,她又要他何用?她緊握著手上的剪刀,像是握著武器。
還沒來得及上樓,他在樓梯口追上她,溫熱的鼻息吹拂著她的發,綁成麻花辮子的長發有些凌亂,冷君臨抬手將她耳鬢的發絲勾回耳後。
身軀熨燙著身軀,他不許她這麼快逃開。「為什麼要逃走?我有這麼可怕嗎?」他低下頭,尋找到她的視線,看到琥珀色眼楮里激烈的情緒一閃而過。
她屏住呼吸幾秒鐘,臉很快變得嫣紅。她盡力扮演這個懦弱的角色,內心里卻感到痛恨,多麼想要狂喊出聲,這個畏首畏尾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她啊!為什麼這個自稱愛她的男人,竟然盲目到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她心里燃起對冷君臨的憤怒,直覺的把一切歸咎于他。是他不應該,竟然會愛上那個假象,相處了二十多年,難道竟然連這點都看不清?想到自己偽裝得如此成功,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只是想快點去休息,前幾晚寫論文寫得好累。」她執意不肯看他的眼楮,長長的眼睫毛顫動著,差點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的指月復撫模著她黑框眼鏡後的面頰,卻沒有試圖移開那個佔去她大半張臉的眼鏡。「何必這麼辛苦?別累壞了自己,我會心疼的。你看看,連黑眼圈那出來了。」
她在心里哼了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要是真的心疼,就讓我去休息。」她放低姿態,心里暗暗發誓,一旦恢復天使身分,就要好好整治他。
冷君臨搖搖頭,唇畔綻放著寵愛的笑。「休息也只是一時片刻,過幾天你還是會回到那些撈什子鬼論文的懷抱里去,我的心還是會繼續疼下去,這樣可不行。」他仔細觀看潔綾的表情,不肯錯過任何細節。
她的身體變得僵硬,心中有可怕的預感,邁開步伐,她急著想在他開口前逃離現場。走不了幾個階梯,她的手被牢牢握緊。
他握住她的手,像是捕捉住獵物的獵人。她已是他的囊中物,這一輩子休想逃離。
「為了拯救我的心,最好的方法只有一個。」他停頓幾秒鐘,享受這一刻暴風雨前的寧靜。「潔綾,嫁給我吧!」
潔綾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那種蒼白是失血過後的蒼白,一種接近死亡的蒼白。她轉過頭來,直直的看著他,像是這輩子都不曾看過他,也像是想用眼光就把他五馬分尸。
她的腦子亂成一團,剛剛那句話像是一記青天霹靂,打得她頭暈目眩,就像是整個世界都崩潰了,她的眼前霎時一片黑暗,只能感覺到那陣從內心里傳來的寒意,威脅著要席卷她的神魂。
「你怎麼能?」她喃喃的說著,雙腳在發抖。
他向柳潔綾求婚?他竟然向柳潔綾求婚!這個男人前幾天才上過天使的床,擁抱著她說愛她,幾天之後竟然就向另一個女人求婚!
「為什麼不能?」他看著她,深情款款的模樣讓她咬牙切齒。「我們交往得夠久了,從國中開始就在一起,你懷疑過我的感情嗎?我們除了對方以外就沒有其他了。我覺得時候到了,潔綾,離開警局之後我想了很久,你才是我這一生中最該疼愛的人。」
「但是你還有別的女人。」她刻意指責他,絕望的抗拒著。
他偏頭想了一下,一臉疑惑的看著她,看得她全身發冷。「沒有別的女人啊!」他的話讓她直接落進冰窖的最深處。
「那個在前不久困擾你的女人呢?你不是為了她心煩意亂嗎?」她的手握得太緊,細針再度扎進肌膚里,這一次她卻渾然不知。
他真摯的看著她,像是願意奉獻自己的一生,握著她的手,彷佛那是什麼稀世珍寶。「她並不重要。」
「她並不重要。」她重復著,說得像是毀滅的前兆,聲音僵硬而有明顯的抖音。
「我寧可拿她來換你。」他的表情無限認真,要費盡力氣才能忍住唇邊的笑。他已經被這個女人玩弄得太久,現在也該還以顏色了。「她根本比不上你的千分之一,哪個男人有辦法接受那麼嗜血的女人?她太過恣意妄為與任性,男人會將目光投注在地身上,只是因為貪戀刺激。但是她就像是洋蔥一樣,接觸時很刺激,剝到最後卻什麼也沒有。」
「洋蔥?居然說像是個洋蔥?」她喃喃自語,有些青白的唇在顫抖。
「嫁給我,潔綾,你才是適合男人一生守候的女人。我或許迷惑過,在她的誘惑里迷失,但是到頭來還是清醒了。」冷君臨深呼吸著,強迫自己不要大笑。「你如此溫柔,能夠給予我安定的生命。我只愛你,你對我而言是最特別的。」他真誠的說著。
她听過這些話!在她以天使的身分與他纏綿之際,他的甜言蜜話一字不差,那些再熟悉不過的話像是加在火上的油,讓她憤怒得完全失去理智。
「她就真的那麼不值一提嗎?」她的肩膀僵硬,握著剪刀的手因為憤怒而發抖。
「嗯,我正打算永遠的離開她。」冷君臨面帶微笑,毫不遲疑的說著。看見她眼眸里激烈得幾乎要冒火的情緒,他直覺的馬上退開,兩人幾乎是在同時行動的。
潔綾修長的腿踩住俗麗的長裙,麻花辮子在空中飛揚,襯衫與針線凌亂的到處拋擲,半空中銀色的光亮一閃,伴隨著她摔落的身體,一起跌往冷君臨的身上,他伸出雙手想要接住她,兩個人跌成一團。
他懷里擁抱著潔綾,感覺骨頭因為重度的撞擊而疼痛,再看見她手里的剪刀時,他的眼楮瞪得更大。
那把銳利的剪刀被緊握在她手里,更重要的是,剪刀重重的戳進木質地板,可見當時執刀者有多麼用力,剪刀離他雙腿之間的重要部位只有一寸之遙,冷君臨能感覺到冷汗沿著背脊滑下。他不敢想像,要是方才他沒有警覺的退開,或是她再瞄得準一些,現在他大概已經血濺五步。
「你是想要毀掉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嗎?」他懷疑的問。
「抱歉,我又跌倒了。」她過分甜蜜的說,奮力一抽拔出剪刀,臉上滿是無辜的表情。「我可以給你安定的生命,是嗎?」她看看手里銳利的剪刀,然後若無其事的連同襯衫一起抱進懷里。
他要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娶了潔綾,大概報紙上不久後就可以看見,他這個被遣退的警官遭到新婚妻子謀殺的新聞。
他竟然愛上這種性格激烈的女人,熱烈得像是一團火,稍不小心,就連他都會被灼傷。在她的世界里,愛與恨之間沒有模糊地帶,激烈的愛、激烈的恨如此清晰,任何觸怒她的人,她都毫不留情。
他們是同類型的人,再難找到如此相似的靈魂。
「不回答我嗎?還是你需要考慮?」他仍舊坐在樓梯口,看著她拾級而上的背影。
「我是要考慮。」她頭也不回的說道,然後將音量降低到自言自語的程度。「我要考慮一輩子。」走回房間,她重重的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