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見過明蘆這般調皮活潑,明熙公主不禁納悶,才幾日光景,明蘆就像變了個樣,世事,又有多大異動呢?
紫晨殿的門外,小常子為難地擋駕。
「皇上同皇後娘娘在里頭,吩咐了不許外人打擾。」
「大白天的,日頭都還沒下山,這兒是紫展殿,不是寢宮,咱們如此闖進去,皇兄皇嫂應當不會見怪吧?」明熙公主對著妹妹擠眉弄眼,刻意說給侍衛、太監听。
「公主?!」小常子嚇得魂飛魄散。
幾日不問世事,明熙公主依舊是宮里鬼見愁,連皇帝兄嫂的玩笑都敢開。
明蘆公主掩著口吃吃偷笑,安慰小常子︰「常公公,公主姊姊跟您開玩笑的。」
「是開玩笑。」明熙公主揚揚眉,「不過,是開正經玩笑,咱們還是要進去。」
小常子強撐著膽子擋駕。「請公主見諒!沒有皇上旨意,請恕奴才難以放行。」
皇上同娘娘介別多日,正是鶼蝶情深時,他當奴才的就該順從主子的心意,更何況,明熙公主她……
「你好大狗膽!耙攔本宮?」明熙公主瞪著眼。以往,她可連通報都不必呢!
明蘆公主居中勸說︰「常公公,公主姊姊守靈多日,有許多話想同皇兄說,請常公公行個方便,通報一聲吧!」
面對明蘆公主客氣的請求,小常子臉上瞬間堆滿微笑。「既然公主這麼說,請稍候。」
「不必了!」明熙公主打斷他,「咱們自己進去就好,不必麻煩你!」
她不容置疑地拉著明蘆公主入內,完全無視于小常子失色的面容。
唉!這鬼見愁公主,威力不減!
小常子搖頭又嘆氣。
***
明蘆公主變了,宮里人的態度也變了。
先是宮女、太監們一反往日的輕忽敷衍,對明蘆的敬意飛漲數倍,當著她兩姊妹的面,小常子也攔她而不欄明蘆,若有似無的差別待遇,輕攪明熙公主沈寂已久的好勝心。
再親眼見妹妹親熱地喚著皇兄,明熙公主這才注意到——一向只敢稱「皇上」的妹妹,幾時改喚「皇兄」了?
陽廷煜對她們的造訪倒還欣宣,沒有小常子擔心的龍顏大怒。
「明熙,幾日不見,你模樣清瘦了些。」文形輝皺著眉端詳,一面偷拍了拍腰上那只龍爪。
陽廷煜悄悄縮回手,咳了一聲道︰「還說呢!御妻在牢里幾日,也是消減了不少,這模樣要讓京中仕女見了,還道我朝時興瘦弱女子哩!不成不成,御妻以後每天得多加一頓,以為天下女子表率。」
「胖瘦還有表率?您當是養豬啊!」文形輝瞄他一眼。
陽廷煜笑道︰「哎,舉凡一國盛衰,可從女子身材上略窺個端倪。時興胖則國勢強盛,瘦則割地賠款,古有明鑒,可不是朕胡說哦!」
「這麼說來,臣妾為了國勢,非得吃胖些不可?」自己的身材成了國勢強弱指針,文形輝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眼見愛後認了真,陽廷煜忙道︰「朕開玩笑的。個人體質有異,御妻不必勉強,身子安康就行。」他可不願被愛後誤會自己為了皇朝,可以犧牲一切,包括她。
「不嫌臣妾瘦了?」文彬輝委屈地睇望他。
「從沒嫌過!」他斬釘截鐵。
帝後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簡直無視于兩位公主的存在,明蘆公主津津有味地看熱鬧,明熙公主則有被排拒在外的錯覺。
怎麼回事?皇兄只在她進門時瞧了她一眼,說了半天話,只要提到她,便被他技巧性地繞了去,是刻意岔開話嗎?
「那不如讓明熙姊姊來當這表率好了。」明蘆公主玩笑地插口建言︰「不過,前提得讓姊姊先調養一番,將失去的斤兩補回來才行。到那時,皇朝的興盛全系在姊姊身上,皇兄可得戰戰兢兢地護著姊姊,不能出半點差錯啦!」
話題轉回明熙公主身上,眾人笑咪咪地望向她。
文形輝附和地點點頭,「嗯!這樣的話,皇妹可得有個武藝高強的駙馬保護著才行。皇朝盛衰就看皇妹一人,任重而道遠喔!」
唯獨陽廷煜避開對視,他笑道︰「明蘆也十六了,等亂事平後,朕也為你留意留意。」
又來了!一提到她,又讓皇兄輕易扯開。明熙公主心中起了警戒。
「皇兄!咱們是在談姊姊呢!怎扯到皇妹身上來?」明蘆公主紅著臉嗔道,說中了明熙公主的心聲。
「當然要先提你!」明熙公主綻出進了紫晨殿後的第一個微笑︰「我身上還有百日孝,怎好談婚事呢?理應是先為你合計。」
即使明蘆公主不是張太後親生女,太後亡故,也不該在百日內出閣吧?
話題扯到張太後,現場一片寂靜。
明熙公主肅然道︰「況且,母後尸骨末寒,小妹怎有那心情談婚嫁?」以往總是忙著掠奪眾人的注目,沉默不一會兒,她依然輕易抓住發言權。「皇兄、皇嫂,那侯太妃是為什麼害了母後,又誣陷皇嫂?」她直視兩人。
帝後兩人迅速交換個眼神,陽廷煜道︰「誣陷你皇嫂是為了減輕罪行。侯太妃同……母後往日便有不合,一直疑心母後要對她不利,才先下毒手,那侯太妃神智不清,如今又患失心瘋,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她的話不足為信。」
換言之,侯太妃說了什麼,就別多問了。
「那,宮里傳言,皇兄不是母後親生,又是怎麼回事?」明熙公主毫不放松地逼問。
傳言歸傳言,宮內宮外傳得如火如荼,卻沒人敢當著皇上的面質疑于他,也只有明熙嬌嬌女最是不知輕重,膽敢觸犯龍顏。
她感到事有蹊蹺。
陽廷焜目不轉楮地迎視她一會兒,陡地失笑,起身來到她身旁。
「既然是傳言,未證實前,皇妹可別胡亂相信。」他寵溺地拍拍她的肩膀。
明熙公主緊盯著陽廷煜︰「如果傳言是真呢?」
陽廷煜膛目,倒退一大步︰「傳言若是真,皇妹便和三王爺一樣,要趕皇兄出宮了?」他露出一副心痛的表情。
諸女掩袖而笑,笑他做作。
唯獨明熙公主急道︰「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陽廷煜指著自己鼻子,又指指明熙公主,「皇兄依然是皇兄,皇妹還是皇妹,咱們是不是打同一娘胎出來,會礙著什麼?明蘆同咱們不是一個娘生的,皇兄便虧待她了?」
「當然不!」明蘆公主附和道。
見皇兄像在解釋什麼,又像撇清什麼,明熙公主無語。
「好了,相信的人愈多,傳言便愈煽動人心。仗都打不完了,你道皇兄還有心思去想那麼多?」陽廷煜無奈,「現在可非太平時期,皇兄時間不多,你們兩個,下回見朕前要先通報,知道嗎?」雖然他和愛後如膠似漆地黏著,但他真的專于國事,真的!
明熙公主如夢大醒,慚愧地責怪自己。
的確,仗都打不完了,國事又繁忙,皇兄自然沒那時間同她一樣,整日守在靈堂,她更不該在這危亂的一刻听信謠言,胡思亂想。
皇兄還是皇兄,待她依舊沒變啊!
***
又來了!
是她太過敏銳而疑神疑鬼?還是真有其事?
幾日來,明熙公主時常感到有道灼熱視線緊跟著自己,尤其是入了夜,她尚未入眠時,這種感覺更是深刻,而此時不過天剛黑……
她停下解衣鈕的手。
回到坤寧宮中,她第一件想做的事是洗個熱水澡,揮走跟前跟後的小雙,打算獨自入浴時,如蛆附身的戰栗感又來了!
其實,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明熙公主不願去證實。親口向母後承諾了不再見他,她自然不希望他出現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