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希望嗎?
她可期待了。可是,期待歸期待,誓言還是得遵守,怪的是,他像是懂得她的心意,竟然忍著沒喚她、忍著不現身,只一連好幾天躲在暗處,像個賊一樣……
他本來就是賊嘛!明熙公主忍笑,跟著皺眉。
局面令她為難。
要她假裝不知他的存在,月兌衣服下水去?那豈不白白便宜了那臭賊?
但……說不定能嚇得他落荒而逃,也就不必見他的面了……
只是……若嚇得他從梁下掉下來,可怎麼辦?
說不定……他是個君子,會閉上眼回避……
也有可能……他……
到底他是想怎樣?
揣摩了幾種可能,但都不得其要,真想直接吼他一聲。幾日隱忍下來,明熙公主已積了滿月復怨言。自上回飄香苑不歡而散,他們有多日不見了,該說的話、該面對面的解釋,雖因為母後的死,她不曾向他索討,但他既然來了,又何以藏在暗處,縮著頭避不見面?雖然她不該逼他現身,但……
哼!想看就看吧!就怕他不敢看!
衣棠窸窸簌簌地落地,在她的腳邊圍了個圈。隨著層層衣衫褪去,身軀漸受寒氣侵襲,她不禁打個哆嗦,偏不巧,上頭適時傳來一聲細微得幾近難以察覺的抽氣,驚得她全身上下通紅一片,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火速燒成一團煙霧,連灰屑也模不著。
余著褻衣蔽體,明熙公主羞得不敢再月兌。
水氣氨氯間,只見一雙圓潤修長的玉腿,迅速跨出成圈的衣里,往浴池里「撲通」跳下,暫時將一切膽大妄為的苦果,沈入池水深處。
沒反應!
明熙公主暫時松了口氣,立刻又浮起一股矛盾的失望。
嬌軀密密隱于水中,僅頸子以上浮出水面。水波自她頸間泛開一圈圈的撻漪,巧妙地模糊了水面下活色生香的美景。
她听不見那聲藏于他內心的嘆息。
浸了曹蒲和甘菊類藥草的池水,緩緩滋潤她滑膩的肌膚,是許久不曾享受的,明熙公主卻很難如同以往盡興。總覺得周身上下盡是他的窺視視線,緊緊黏著她不肯放開,她若亂動,那雙滴溜溜的賊眼不知會看去她多少春光……
還是,他根本無動于衷?
明熙公主動也不敢動地泡在池水中,腦海里演練了無數種他的反應,隨著時間的流泄,患得患失的心情為之起伏。
……她開始後悔了!
吧嘛把自己逼入這窘境?現下該如何?怎麼起身好?
混沌的腦子一片迷憫,趨于空白。恍惚間,愈浸愈熱的身子像要蒸融一般,眼前景物漸漸化為輕煙,她的眼皮也愈來愈沉重……
***
「公主醒得真早,奴婢才剛打了水呢!」
明熙公主揉揉額角,打個呵欠,任由小雙伺候自己更衣。
手上忙著,心中亦是不閑,小雙將琢磨一晚的疑問提出。
「公主……」
「嗯?」
「奴婢斗膽請問公主,昨晚何時就寢?」小雙語氣帶著不安。
「嘎?」明熙公主呵欠打到一半,嘴巴忘了合攏。
對啊!昨晚她幾時上床的?
正自想著,小雙無預警地抽抽噎噎哭將起來。
「如果奴婢有伺候不周之處,請公主直接責罰!」小雙愈說愈恐懼,索性跪下磕頭,「只要能留在公主身邊,公主怎麼打、怎麼罵都行,求公主就是別撤掉奴婢!」
明熙公主一頭霧水地拉她起身,「你是怎麼啦?你伺候得很周到,本宮幾時說要撒掉你?」
「真的?」小雙驚喜地間,垂淚的兩眼發亮,瞬間又愁雲重重。「那公主昨晚怎不聲不響,不肯使喚奴婢了?」
「啊?」
「公主連頭發都擦干了,睡服也是自己換的,是不是不滿意奴婢伺候,便自己動手了?」守在門外的小雙沒見公主使喚別的宮女,便以為公主自理的。
如果至方才為止還有那麼點初醒的迷糊,這一刻,明熙公主可完全清醒了。
她冒著汗,牽扯脈絡
「昨晚不是你幫我理干頭的?」她吸氣。
「奴婢不敢居功……」小雙遺憾道。
「昨晚也不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她牙齒打顫。
「奴婢有虧職守……」小雙慚愧道。
「昨晚……昨晚……更不是你將本宮扛上床睡的?」她寒毛直豎。
「奴婢要是有這榮幸伺候公主,就算扛不動,也會使盡力氣扛!」小雙只顧掏出赤膽忠心,完全沒懷疑公主何需人扛。她以為公主是在試探她的忠誠。
明熙公主懷著一絲希望回過身去,頓了頓又鼓起勇氣,撥開胸口層層衣襟,往里瞧了一眼,馬上絕望——
完了……完了……丟臉丟大了!
連肚兜都換了……
她好想哭!
***
「別躲了,下來吧!」明熙公主扶著額頭,有氣無力地命今。
晚膳吃過,她也沒敢洗澡,便坐在坤寧宮中等待,直至初更已過,那毛骨栗然的窺視感又來,她反而松了口氣——終于可以好好問個明白。
听到她的召喚,幾乎是立刻地,一個黑色的人影無聲飄落地面。要不是明熙公主早有心理準備,大約也會嚇得尖叫。
「你叫我?」蕭北辰急切地問,不敢相信她終于肯見他了。
明熙公主深深吸口氣,蓄足了勇氣才敢瞧他——
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蕭北辰一身爽利黑衣,不罩面巾——在她面前從來不蒙面——但,既沒有以往白日下的閑適灑月兌,也失去了黑夜里的精明俐落,這是黑夜與白晝下不曾見過的他;那一雙……若稱之為賊眼似乎有些糟蹋,他一雙眼楮盈滿久別重逢的喜悅,直要將她卷進他一腔歡欣浪濤里,勾起她心里的狂吼——
他怎麼可以這樣!比她還期待他們的會面?明明這些日子以來,他可以躲在暗處瞧著她,她卻連他的影子也見不著,不公平啊!
「我不叫你叫誰啊?」明熙公主沒好氣地偏著頭瞪他,「昨晚……你……」
一提起昨晚,潑辣的母夜叉頓時成了羞澀的小綿羊,才硬撐了一會兒便氣弱了。
「我昨晚怎麼啦?」蕭北辰忍笑,無辜地睜大眼。
明熙公主鼓起兩腮,氣呼呼道︰「我怎知道你昨晚怎麼了?我是要問你……我昨晚……怎麼了?」聲音立刻消下去,虎頭蛇尾。
「我怎知道你昨晚怎麼了?你的事誰能比你更清楚?」蕭北辰逗她。
「我……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她會不會已經被他……明熙公主幾乎哭了出來。
蕭北辰見她想岔,不敢繼續玩下去,正色道︰「廷安,看著我!」他握起她的雙手,拉她起身相對,「咱們認識這麼久,你認為我可能劫過美色、采過花?你當我是婬賊嗎?」對她,他可也沒逾越,就偶爾偷幾個吻而已。
昨晚?呃……那是意外中的例外!
見她放松了戒備,蕭北辰輕聲道︰「昨晚你泡在池子里太久,熱暈了,是我將你撈起來的。」
她渾身幕地一陣羞熱。「你幫我擦的頭發?」
「嗯。」人是他殺的,就認了。
「你……」她將頭低埋,問不下去了。
他湊近她的耳邊,「包括擦身、換衣、抱你上床,都是我!」被告索性全部招供,罪狀一次全攬齊了,教她這原告不得不告。
「你……」明熙公主羞得無地自容。怎麼辦?沒料到自己是玩火自焚,這下嚴重了。
「全看光啦!就差沒……呃……」蕭北辰煞住舌頭,兩手一攤,「現在,隨你處置!」
要他負責就更好。經過昨晚,他再也難容忍她遵循母親的意思,別嫁王孫去,難以忍受她的身軀得讓第二個男人垂涎欣賞,他要用盡一切辦法——娶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