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啦!腳踏實地的感覺才好!謝謝你。’蔚雲朝他燦爛笑笑,悄悄躲開他踫觸的手。
這十幾天來,她虛以委蛇,從剛開始的堅決排拒,到現在態度漸漸緩和,鐘清流相信,她接納他不過是遲早的事。
蔚雲為博得他的信任,在沒有鐘清流的陪同下,絕不主動走近上官君驊。至于鐘清流的示好,她也選擇性的接受,沒有太過或不及,表現出一副漸受感動的模樣。就連上官君驊也幾乎相信,她快要接受鐘清流了。
未經人事的少女一經打擊,如同沒有防疫力的人體,遇病原即招架無力,縱使日後勉強痊愈,體質已是大不如前。蔚雲在深受重創之後,萬念俱灰之際,戴上了溫柔的假面具,從不自然的敷衍到幾可亂真的順從,內心不復以往的純真無邪,縱然鐘清流是個老江湖,也被她那憂郁而楚楚可憐的樣子蒙騙過去,戒心漸減。
其實,如果鐘清流不是那麼愛她,就可以看出她的順從全是假裝。
‘那麼餓不餓?渴不渴?要不要吃點東西?’鐘清流輕柔道。
‘還好啦!不必刻意上館子,途中經過再說吧!’
上官君驊看著他們柔情蜜意,旁若無人的樣子,竟有點悵然若失。這十幾天來他沒見過她幾面,心里一直惦念著她。他想知道她現在怎樣了?過的好不好?日後有何打算?將何去何從?連串疑問見了她後卻問不出口。
蔚雲一身銀白,仍做少女打扮,長發發尾隨風揚起微微波浪,柳腰細弱,面色蒼白,順從的偎在鐘清流身旁,無視渡口行人側目,也不顧上官君驊的注視。
反正她已失去了一切,別人會怎麼看扁她也是不痛不癢,演戲要緊,就讓上官君驊去誤會吧!
‘雲兒姑娘,不知近來可好?’上官君驊禮貌性地打個招呼。蔚雲對鐘清流溫柔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十足是個外人。
鐘清流瞪了他一眼,怪他搶走蔚雲的注意。上官小子又是一副斯文俊雅到該死的樣子,令他深受威脅。
‘很好啊。上官公子呢?連著這麼多天趕路,坐了這麼久的船,趁此好好歇息吧!’蔚雲微笑。這麼多天來第一回听到他的聲音,狂喜被她硬壓了下來。
‘你才該好好歇息,瞧你臉色白成這樣,我要把你養的健康紅潤,替我生幾個白胖小子。’鐘清流在情敵面前炫耀他們的關系。上官君驊像是盤踞他倆之間的毒蛇,總有一天他要斬草除根。
蔚雲心中作嘔。要是懷了他約孩子,她會立刻自戕,還好這些天他沒再踫她,她也確定那晚沒留下後遺癥——她沒懷孕。
她已從純潔無邪的無知少女,蛻變成稍具心機,並懂得算計的女人了。
這樣露骨的情話傳進上官君驊耳里,竟在悵然若失之余,心中還隱隱作痛。這十幾天他們的進展有這麼快?難道他們之間就此成了定數?親眼所見,竟有些難以釋懷。
就連隨行十名侍從,也對主人近日疼寵蔚雲的行徑感到咋舌,這個小泵娘在短短幾天內就讓主人神魂顛倒,從無前例可循,難保將來不會進駐鐘家成為當家主母。日後他們可得小心對待了。
★★★
遷就蔚雲不怎度快的腳程,他們緩慢行進。蔚雲吸著泥土的芬芳,沐浴在微暖的初春陽光下,享受踏在土地上的喜悅,暫時忘掉了身上背負的污穢包袱。
泊船十幾天,蔚雲刻意挑選離河面最遠的鐘山做為第一個游覽據點。她直嚷著要登上山頂,說要看看峰巔是否真的閃著紫金色光芒,與它紫金山的別名相符;對山,鐘清流興致缺缺,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他鐘清流是智者加上自幼生長于洞庭,自然是愛水的多。不過既然有座山跟他姓鐘,蔚雲又挑上它,那就勉為其難吧!原本他想先去玄武、莫愁湖哩!
上官君驊沒心思游山玩水,不過既沒他說話的余地,他的一顆心又懸在蔚雲身上,便毫無異議跟著他們走。
鐘山東麓,大小廟宇掩映于蒼松翠柏之間,曲徑通幽,鳥語花香,遺世而獨立。蔚雲愛戀地享受這離塵的潔淨環境,彷佛可以藉此洗去身上污穢的印記;上官君驊也跟著感染了清淨澄明的氣氛,緩緩吸著清幽的空氣;唯獨鐘清流有些索然乏味的看著四周。做慣鬧市中的名利客,要他做個清閑人是很困難的。
四周寧靜了許久。
‘雲兒,今晚要住在山下城里客店,還是回到樂水居上,明早再來?’鐘清流打破寂靜。
‘住城中好了。’能遠離樂水居時,蔚雲絕不靠近。
‘不管怎樣,現在就該下山了,否則晚了路不好走。’
鐘清流話還沒說完,阿倉氣喘吁吁沖上山,直奔鐘清流。
阿倉原本留在山下候著。鐘清流帶了九名隨從跟著監視上官君驊和蔚雲,不過對于手無縛雞之力的兩人來說,九人盯著稍嫌多余。
阿倉神色怪異的靠近鐘清流後,不知在他耳邊嘀咕了什麼,竟令鐘清流神色大變。
他先看了看蔚雲,又看了看上官君驊,神色凝重地像是下定決心般,決定先下山離去。
他交代九個隨從好好‘照顧’兩人,護送他們去客店,便急急離開了。下決定之匆促與離開之速度,讓兩人暗自琢磨是否發生了大事。
鐘清流不在,機會來工!
蔚雲興奮地看著上官君驊,又瞄了瞄跟隨的九人,內心正在天人交戰。九人!唉!滴水不漏的警戒。她又泄了氣。
被那九人緊緊跟著,跟下了山,跟進了客店里。蔚雲與上官君驊的一舉一動全在他們眼里,怎麼動怎麼不舒服,想和對方說幾句話,又怕被他們听到內容,蔚雲火了!
‘本姑娘要吃飯了,你們一群下人最好離本姑娘遠點,這麼緊盯著我,誰吃的下?這頓飯我要是沒吃好,你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蔚雲佯怒道。
上官君驊愣住。她怎變的這麼愛作威作福?
九人一听,面面相覷。要是這位當寵的姑娘出了點事,鐘公子會把他們丟進長江喂魚。九人識相地退出三丈,分坐左右兩桌。
上官君驊見他們立刻保持距離,才知道蔚雲是故意的。‘許久未見,雲兒姑娘無恙否?’總算能好好說句話了,他凝著她的美眸,忽視桌上美食。
‘無恙!無恙!吃的飽,睡的好,餐餐飯後打嗝,夜夜夢里打呼,你說好不好?’天知道,她食不知味,夜無好眼。
‘如此甚好。看來鐘公子待姑娘不薄,君驊可以安心了。’上官君驊苦笑道。筷子拿在手上,漫無目的的挾,挾的不知是什麼菜。
‘鐘公子似乎對你不怎麼好,你看起來挺蒼白的,是不是他虐待你,一天少給你一頓飯?’蔚雲玩笑道。除了蒼白,還有憂郁,他的改變令蔚雲心一緊。
‘是君驊念家,非關鐘公子事。’其實是為她。她看起來也有點憔悴,真的過的好嗎?上官君驊暗忖。
‘咱們相識一場,我盡量幫你,只求你離開之後,幫我帶個口信回家。可以嗎?’他依然俊秀如音,但不知何故憂愁?
‘自然。不知要帶什麼樣的口信?’
‘說我……已在金陵出冢,請父兄別再掛念,也別找我。’蔚雲稍頓了頓,面有難色的續道︰‘而且,請千萬不要提到我和鐘清流的事,好嗎?’
讓他誤以為她跟了鐘清流就夠了,不能讓家人擔心。蔚雲知道其實上官君驊應該清楚那晚的事。但只是不挑明,她才有臉繼續坐在這和他同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