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自然。’蔚雲自光不自在的浮移,‘上官公子昨晚喝那麼多酒,應該好好休意一下,雲兒這就告退,不打擾了。’她微微一福,強做鎮定地朝他笑笑,在即將哭出聲前離開了南極殿。
上官君驊心疼她拙劣而不自然的表情下隱隱流露出的哀傷。拆穿她又能怎樣?不過是撕毀了她的自尊,更進一步加深她的傷口罷了。不過一夕不見,褪了色的笑容,變了樣的美眸,強烈揪扯他的心,曾經面對她時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卻想好好呵護守候她,撫慰她的創傷;這前後迥異的轉變,只能歸咎于同情吧!
他兀自朝著她消失的方向,依依不舍的凝著許久。
‘看也沒用。’一個巨大的身軀切斷了他遙望的視線,‘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沒跟著她來見上官君驊,只因為不想讓她見到自己更丑惡的一面,並不代表想放了這個礙事的情敵。鐘清流挑在蔚雲前腳才離開時,踏進敵陣,不放過給情敵下馬威的機會。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雜碎!’上官君驊怒吼。溫文的外表頗不搭他此刻的神情。
‘哈哈哈!隨你怎麼說,反正最終的嬴家是我,你再怎麼罵也沒用。生米既已煮成熟飯,還下了肚,吐也吐不出來,你就認了吧!’鐘清流哈哈笑著,心情好極了。
‘你究竟有沒有血肉?這麼純真的姑娘,你忍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負她?’上官君驊沉痛而深切道。
他的話正中鐘清流痛處。‘我會好好待她、寵她一輩子,不勞你這外人費心。’雖然他並無下手,但所造成的傷害與真正下手何異?這樣的手段大過惡劣,他早已有了悔意,只是還輪不到上官君驊來數落。
‘這是她心甘情願的嗎?你有何權力替她決定未來?’上官君驊質疑道。他根本不認為這個男人能給她什麼幸福。
‘就憑她如今已是我的人,就算初始不是心甘情願,這輩子也只能跟著我;我既願負責到底,不怕等不到她順從的一天。’鐘清流面對情敵的質疑,不願示弱。
上官君驊面對他堅毅不容質疑的回視,心里斟酌著。‘雲兒姑娘並不適合接觸世間丑惡,你置身于渾沌江湖中,又何必強留她在身邊?’此人心術不正,若是他改邪歸正,論人才倒不失為一出色人選。可惜,這雄霸洞庭的一世梟雄,恐怕很難為了一個小泵娘從此金盆洗手。
‘我不會讓她接觸這些丑惡,她更不會受到一絲委屈;她會得到我的專籠,快樂的過一輩子。’鐘清流像是在說服他,又像在對自己起誓。上官君驊出自肺腑真誠的關心,竟令鐘清流有些微的感動,語氣也跟著不再那麼強硬。
‘能做到最好,她的未來已系于你手,無人有置喙余地,還望你這些話是真心的。’上官君驊語氣已經松動,有承認他們關系之意。他疲憊地面到現實︰再怎麼同情,他也不能插手她的未來;她的未來,很明顯將由眼前男人來決定。
‘當然。既然上官兄已有此覺悟,日後,還請與雲兒保持適當距離,趁早斷了對她的念頭。’得到情敵的讓步,鐘清流更進一步要他讓步到底。
‘在下對雲兒姑娘從未有過遐想,鐘公子請別妄斷。’又來了,他真的只是同情她而已,鐘清流未免醋勁大了些。上官君驊皺眉。
‘是嗎?’這小子難道遲鈍到這個地步?明明雲兒愛的是他呢!鐘清流妒恨不已,耍手段而起的心虛又瞬間消失。
上官君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盯著他無畏的眼神,鐘清流放松道︰‘好吧,希望如此,你最好不要動歪腦筋,否則對你和她都不利。’他刻意不說‘你們’,不想將他們倆扯在一起。為了蔚雲,不能立即一刀斃了上官君驊已經很難受了,要是上官小子敢不識相,亂動歪腦筋,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上官君驊並不回他話。他無奈地、無力地、無言地與鐘清流交換過眼神,達成了男人的協議。只是,誰也沒想過去問問蔚雲︰她的未來要交給誰決定?
霸道的鐘清流與溫吞的上官君驊都犯了同樣的毛病。
★★★
自此,鐘清流開始一路上寵著蔚雲。明著寵,暗里寵,當著眾人的面,尤其是上官君驊的面寵,背著眾人還是寵。擁過紐數女人,嘗盡世間朱唇,能擄獲他的竟然是株初蕊女敕葉,連他自己都懷疑,一個小丫環值得他這麼一頭栽進去嗎?
想歸想,寵還是照寵。他放下了霸主的身段,開始討好蔚雲,她要什麼就給什麼,只差沒把天上月亮摘下來。他不曾對她需索她的身子,不曾疾言厲色的對她說話,像是雙手捧著自己的心送到她的面前,只求她看一眼。只是蔚雲的心早在幾百年前就掏空了,送給那個身在南極殿,距離也像南極星那麼遙遠的男人。
‘你什麼時候放他?’
鐘清流對她百依百順,唯獨听到這句話便面色鐵青。
‘當你的心屬于我的那天。’
如果鐘清流能讀人心,當知道這天永遠不會來臨。不過蔚雲那敢說,說了上官君驊便永無月兌逃之日。
旅途很漫長,對蔚雲來說沒什麼差別。她早就感受不到日子長短有何異同,生命的意義也早已隨那夜而去;寄附在她污穢軀殼中的是已疲憊不堪的靈魂,只等她最後心願一了,便要拋下一切,月兌離這污穢的身體,永遠歇息。
她的最後心願,就是看到上官君驊逃離險境。
上官君驊永遠不會知道她的這個心願,就算知道也來不及了,她已在黃泉路上。
★★★
應著蔚雲的要求,鐘清流答應行經金陵時,暫時下船歇息一會。
他們坐了十幾天船,沒再踏上過土地一步。除了補充糧食用品時,船會暫停各個渡口,這十幾天他們一行人全在船上渡過。
蔚雲相當不習慣。縱然她是江南人,出門以舟楫代步應是常事,但她是大戶人家的閨閣千金,出門機會並不多;十幾天下來搖搖晃晃的日子,讓她頭昏腦脹,早想找機會下船歇歇。鐘清流听著美人兒抱怨,忙不迭同意。
其實,蔚雲也是別有用心。她希望越晚到達洞庭越好,路上停留越久,就越能找機會讓上官君驊月兌逃,要想月兌逃,當然得踏在土地上進行;于是她嚷著要去看看金陵名勝,只盼行經金陵時,有這個機會。
金陵是六朝之都,美景古跡,不可勝數,她這個借口可是冠冕堂皇。
‘我們能待在金陵多久呢?’蔚雲關心能助上官君驊跑路的機會有多少。
‘你要是喜歡的話,五天如何?’對鐘清流來說,停在陸地上五天是很長的時間了。
‘好吧!’蔚雲淡淡道。五天根本不夠觀光,月兌逃的機會也太少,不過過于堅持只怕引他疑心。‘上官公子會跟我們一道去嗎?’她故做不經意問道。
鐘清流眉頭一絞,拂過一絲不悅之色,瞬間又恢復平靜,‘他留在船上就可以了。’護花使者只要一個就夠了,上官君驊閃邊涼快去吧!
‘你不怕留他在船上他會逃走?’蔚雲揚眉。
雖然留他在船上也會有人看著地,但鐘清流想想還是不能置情敵于視線未及之處,就這樣,蔚雲的奸計得逞,上官君驊有幸跟著他們上了岸。
‘雲兒,要不要雇頂轎子?’鐘清流心疼她體弱,不願她徒步,扶著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