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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活下去 第38頁

作者︰梁鳳儀

陳添一邊听著收音機播出來的英文歌曲,一邊輕快地說︰「當然信你,怎麼不信你呢!一邊工作,一邊听听這些流行歌也是好的。現今那些後生娃仔娃女听歌听得手舞足蹈,入心入肺,我也試著返老還童吧!」

陳添說著,一邊拿著那個地拖刷地板,一邊試學著那些搖賓樂歌手般的模樣,直把貝欣笑得喘不過氣來。

貝欣並沒有想到陳添這五十歲的人了,還能如此活潑。

其實,人往往有輕松愉快的一面性格,可能是外在的環境把它壓抑著,不得發揮罷了。只要生活上遇到一些人或一些事,不著意地為他解了困,就能自然地輕快起來。

陳添這個半百開外的人,過往整日地埋頭苦干,面對的是那固執而略為暴躁的葉啟成,目睹的又是葉帆自暴自棄,以及周友球的吊兒郎當,周圍形成了一股生命不過是如此的恐懼氣氛,于是更易惹陳添感懷身世,很覺得自己苦苦干活是沒有意思的,反正形單影只,活著也不過是一種例行公事,等待老到死罷了。

可是,貝欣的出現,令成記內的人都改變了。連靜寂地躺在床上不肯迎接陽光、面對世界的葉帆都有了新的人生觀念。葉啟成不再關注的成記飯店,又能面目一新,經營得較前更有條理更加出色,這使陳添心頭躍動,有一種原來五十歲過外還會有新局面的信念。

他對貝欣的說話幾乎是言听計從,且懂得自行略加新意。

別說是貝欣沒有想過陳添可以如此的手舞足蹈起來,連陳添自己一時間也自覺駭異,忽而停了下來,回頭望著貝欣尷尬地笑道︰「這年頭,那個搖賓樂的歌手簡直風靡全北美,歷年不衰,就是如此亂跳亂舞,就看得年輕的娃仔娃女熱血沸騰起來,覺得他們不知有多可愛。」

貝欣摯誠地笑說︰「我看,添伯你就比較他們可愛得多。」

陳添听了,一時高興起來,拉了貝欣,隨著音樂共舞起來,正當貝欣和陳添興高采烈之際,音樂突然中止了。

他倆一看,只見葉啟成已伸手把收音機扭熄了。

葉啟成的臉色帶著鄙夷與不屑,不哼一聲,就把收音機扭到收听中文台的頻道去。

電台正播著大鑼大鼓的粵劇,葉啟成正眼也沒有望貝欣和陳添,管自拉起嗓門來,沒命地跟著老倌唱起廣東大戲來,那變腔走調听進耳內,令人渾身的汗毛都要直豎。

一時間,陳添感到有點狼狽,不知如何應付這個場面,很是進退兩難。

葉啟成那種惟我獨尊的表情與行為,令陳添忽然強烈地感到自卑。

他但望自己是這飯店的老板,就可以悶聲不響地一腳把葉啟成踢出店外去。

可是,他不是。

而實際的情況是,他陳添只呆住了半刻,就受到葉啟成的苛責︰「站著干什麼?听我唱大戲嗎?我要收錢呢,還不把地掃干淨去?真是吃屎拉飯的大笨蛋,不知自量,不知分寸,你是巴結錯人了。」

陳添很難吞下這口氣,正打算反駁,貝欣就上前來把他拉到一邊去,道︰「別跟他爭執。對你沒有好處,明者自明。」

陳添生了一肚子氣,發泄地把手中的掃帚扔了下來,白了葉啟成一眼,掉頭就走。

葉啟成嗤之以鼻,給貝欣說︰「你的日子過得倒真寫意,霸住了我這間成記做山寨王,有散兵游勇給你搖旗吶喊,听你使喚,可真不錯。」

貝欣並不理會他,埋頭就管自己手上的賬目去。

葉啟成看自己被冷落了、瞧不起了,惱羞成怒,一把抓住貝欣的手臂,整張惡臉就湊過來,血紅的雙目瞪著他的妻子,道︰「你怎麼不回應我?」

貝欣沒有試圖掙月兌他,她只閉上了眼楮,以一貫的聲音說道︰「我沒有什麼話可說。」

葉啟成無可奈何兼晦氣地把貝欣摔開了,繼續以不干不淨的口氣罵道︰「你這種女人,白長得三分姿色,誰知道躺在床上像尾死魚,站在人前也似個木乃伊,真叫人受不了。」

說罷了就一手撥開貝欣,要搶她護著的抽屜錢箱。沒想到一直沒有反應的貝欣,忽然反應強烈起來,高聲尖叫︰「你這是干什麼了?錢箱你取不得。」

「什麼話了?」葉啟成早就把錢箱從抽屜奪了出來,抱在懷里。

「不,還給我,錢箱是我的,錢是我賺回來的,我們明天還要結很多的賬。」

貝欣不顧一切地撲到葉啟成的身上去,要把錢箱搶過來。葉啟成不但用雙手推開了貝欣,還順勢不留情面地拍拍賞了她兩記耳光,再把她推跌在地上。

貝欣用手背揩一揩嘴角,回頭就對葉啟成說︰「你不能打我!」

「不能打你?為什麼不能打你?笑不笑話了,我都不能打你?現今真打了且還打上手了,你拿我怎麼辦?你敢回贈我幾個巴掌不成?」

葉啟成站在伏于地上益顯得嬌小玲瓏的貝欣跟前去,十足像個凶惡專橫的巨無霸。

貝欣仰著頭,看到跟前這個毫不留情地出手傷人的所謂丈夫,她一躍而起,整張臉昂起來,以極清晰的聲音給他說︰「你是男人的話,你且別走,給我五分鐘時間回轉頭來就對付你。」

葉啟成聞言,哈哈大笑,道︰「我不走,當然不走,這兒是我葉啟成的店,我為什麼要走?我就站在這兒看你等會兒怎樣低聲下氣地走回家里來。別說五分鐘,就給你五個鐘頭想辦法對付我去!嘿!」

貝欣不需要五小時,果然五分鐘之內,她就走回成記飯店,可不見她低聲下氣,卻是理直氣壯地跑進來,指著一臉驚駭的葉啟成,對跟在她身後的警察說︰「就是他打我。」

「什麼?什麼?」葉啟成在警察未盤問之前,就已經沖上去自辯︰「我怎麼會打她呢,她是我的妻子呀。警察先生,請別相信內子的說話,我是遷就她慣了,以致把她慣成這副模樣,連說話也不知輕重。真的,我疼愛她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打她?」

那位警察義正辭嚴地說︰「你知道打人是犯法的,不管被毆者是誰,總之出手傷人就要受到檢控。請你跟我回警察局錄口供去。」

葉啟成開始慌了手腳,他嘴里急急地說著並不流利的英語,再加添手勢,對那警察說︰「你不明白的,警察先生,我們中國人叫這種行為做‘耍花槍’,是夫婦鬧著玩的,並不是真正的打架。」

然後葉啟成轉臉向著貝欣,強撐起笑臉來,說︰「貝欣,你怎麼跟我認真到這個地步來呢?別開這玩笑了,你把這洋鬼子惹了來,就得由你把他送走。」

貝欣看著葉啟成那副可憐又可嫌的模樣,不期然地重重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應該打我。」

「是的,我不應該打你,這我知道了,你就別怪我了,把警察送走後,我再向你賠罪。就算是我求求你,這種官司最惹不得,單是跟他們回警局錄口供,就很費時失事了,說不定……」葉啟成苦笑︰「總之,這種洋鬼子的地方最愛把小事當大事來辦。」

葉啟成看貝欣仍然沒有打發那警察離去的樣子,心上一急,整個人都在冒汗,一張臉紅似關公,期期艾艾地說︰「貝欣,你究竟要我怎樣賠罪,你才罷休呢?」

貝欣有著不忍,便說︰「啟成,我不是故意要鬧事的人,為什麼你不可以好好地珍惜我們之間的關系呢?我嫁到這兒來,是打算好好地一直跟你相處下去的,相處是單程路的話,到頭來會鑽到死胡同里頭,彼此也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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