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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緣 第23頁

作者︰梁鳳儀

甚至那班遞了辭職信的低級職員,一看風頭火勢,蛇無頭不行,且又發覺自己走出適意的門,其實半點好處都沒有,趁自己部門主管好歹不咎既往,讓他們下得了台,也就快快裝作若無其事的,各就各位,一心將功贖罪。

其後,還是方婉如听回來的消息,告訴我︰「的確是姓蔡的攪的鬼,她慫恿一些沒主意的同事,說公司易主後,只有加添辛勞,而不見有實質補償,一定得假以辭色,才能令你正視員工福利,其實旨在為你添難題。」

以公事予我為難,是廢時失事之舉。

我對工作的信心,是獨個兒領會培養鞏固下來的,且山崩地裂,也不會動搖。

至于說犒賞三軍,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必須在打勝仗之後。

到年底時,章氏與適意的員工沒有一個不笑逐顏開。

別說做職員的要先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心力,有了工作成績,方提出獎賞要求。就算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應該先有表現,才好比較得失。

自己若是一無可取的話,又怎能要求人家回報呢?

第27節

餅了年,母親在我身邊嗟嘆︰「你又大一歲,究竟何時你才跟那姓鐘的成家立室去?」

我沒有做聲。

母親又說︰「你年紀不輕還是次要,我是真的要去便去,輪不到我做主的。要看到有人照顧你了,我這才去得安心。」

我很不耐煩地說︰「媽,請別說這些無聊話。在寫字樓忙死,在家里煩死,怎麼得了?」

母親看我一眼,問︰「楚翹,你算是成了女強人的雛形了吧?說起話來女性的脾氣如此的暴躁!」

母親此話並非無理。

然而,人畢竟是血肉之軀,承受的壓力有限,一定要在一個時期之內找對象宣泄。

在外頭,火毒大太陽底下都只是跟自己平起平坐,需要合作的人,誰也不欠誰,叫人怎麼可以亂發脾氣?

所有從事業上頭承受的委屈,由修養控制至一個極限,就會爆發。

計時炸彈若在家中爆發呢,殺傷力再大,受害者是自己人,總容易說話,到底血濃于水。

然而,也由于此,最易鬧得與家里頭的一位不歡而散。

職業女性的離婚率高,也不過是這番道理。

苞李念真說起來,她搖頭嘆息,並做了補充︰「也因為沒有職業,缺乏寄托的家庭主婦,死捏著丈夫不放,婚于是離不成了。」

我沒有答腔,靜待念真講下去。她繼而問我︰「見到杜式薇沒有?」

我嘆一口氣︰「她是一入侯門深似海,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彼此都忙,怎麼見?你呢?有她的消息?」

「不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消息。」

「什麼?她跟聶子俊?」

「放心,不會出事。式薇無權無勇,手無寸鐵,聶子俊是她在茫茫人海中的浮泡,她不會放松,怕淹死!」

「聶子俊可待她好?」我問。

「何謂好?又何謂不好呢?無非看你要求什麼罷了?比方說你那老板章德鑒待你就頂好了,年底那份花紅真是羨煞旁人,平日呢,讓你一把抓,自把自為。老實說,有千里馬還須要有伯樂,沒有他給予你自由發揮的機會,再有才干也不管用!這種老板若單純以勞資關系而論,是好的。」

念真說得口沫橫飛,攤攤手繼續發表意見︰「而你阮楚翹呢,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巴望人家大紅花轎來娶你,誰知對方毫不知情,那他待你就太差了,是不是?」

念真肯定是言出無心,可惜,听者未必無意。

我臉上燙熱一片。

「都是供求平衡的問題!式薇她是求仁得仁,聶家供應她三餐飽飯,充足家用,還有宴會時穿金戴銀的架勢,堂堂正正可以見得人的身份,她還有什麼奢求?管得了聶子俊在外頭風花雪月呢,她沒有這個資格了吧?」

我呆了一呆,念真的語氣太重,太有譏諷的火藥味,這不是她平日的胸襟所為,我不是不駭異的。

「念真,請別忘了,式薇是我們的老同學、好朋友!」

此言一出,念真臉色剎白,且滿眼全紅,慌忙地低下頭去。

我看這是我過分的緊張,以致出言無狀了。

于是我連忙致歉︰「念真,對不起,我並非存心指責你!」

「不,不,不!」念真猛地搖頭︰「楚翹,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以這種輕蔑的態度對待自己的朋友!」

「也沒有什麼,閑來一兩句話誰說重了,也不相干。既然大家是老同學,總是諒解的。」

「我慚愧,的確,只為我恨那一種明知丈夫有了外遇,還死拉著不放的女人,因此而一古腦兒連式薇都埋怨在里頭!」

我愕然。

念真抬起頭來,淚盈于睫。

「念真!」

我伸手過去緊緊握著了她的手。

還能說些什麼呢?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吧!念真的苦處盡在不言之中。

我只能以萬分憂慮的眼光望住念真。

她稍稍平了氣,拍著我的手背,以示安慰︰「放心,我會照顧自己,我會把持得住!」

然後她緊握著我的手,說︰「楚翹,听我一句話,為了你的將來,必須珍惜那些能正正式式娶你為妻的男人。何必為口奔馳,營營役役于江湖之中?誰會珍惜你,非你不行呢?並不值得為一份工作而離棄歸宿。」

我啞然。

不能說念真的話不對。

沒有一間機構少了一個職員而無法生存,即使那人如何得力得寵,依然有千萬人在後頭等著取而代之。

那蔡芷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只要自己行差踏錯一步,就立即被攆出局外去,有人可以于二十四小時之內坐到自己的辦公室內,接收全部下屬,一點也面不改容。想著,自己先寒起心來!

到底家里頭的女人,比較不容易取代。

再有任何相處上的困難,克服起來都比較容易。

有什麼執拗,到頭來是切肉不離皮,總是將就的多。

除非立定志向,學足譚素瑩,抱定獨身主義,把精神心血全部為社會服務,實行在這世紀末從政去,也算是一番大事業。否則,蹉跎下去,歲月不留人,還不是早晚會走上李念真荊棘的道路。

她就是錯過了跟年輕大學時代就巳鬧戀愛的錢其昌,如今就自然地認識上有婦之夫,惹下重重可以想象得出的煩惱!

如果我也錯過了鐘致生,下場又將如何?

回到辦公室去,竟情不自禁地囑負責人事部的同事把章氏與適意的員工記錄給我看。

不看猶可,一看之下,怕要急出一頭白發來,只除了極年輕的幾個信差是未婚之外,男同事都已婚了。真嚇死人!

正在驚疑不定之際,台頭的直線電話就響起來。

「是楚翹嗎?」

「致生。是你?」

我的語調驚喜得令對方微微愕然,也差點叫自己難以置信。

第28節

很有點像一個驟然迷失的小童,在十字路口,彷徨無主,突然間的踫到一個親屬,平日並不一定肯跟在他後頭跑,單單是這情緒混亂得近乎失落的一刻,覺得對方額外可愛,一古腦兒,就沖前去,拖住了他的手。

安全感!就是這麼一回事。

致生約我今晚早點下班,到北角那幢快落成的新大廈,看建築公司陳列的示範單位。

我答應了。

示範單位內有專責介紹建築材料,裝修工作的職員,熱烈地在招呼客戶。

那位職員跟鐘致生互遞名片後,很自然地說︰「鐘先生,鐘太太找到了裝修公司替新居效勞沒有?建新裝修是這建築公司的附屬機構,請考慮接受我們的服務。」

我的臉霎時緋紅,致生立即喜滋滋地拖住了我的手,並不分辯,竟一直興致勃勃地跟對方認真地研究起交樓與裝修的問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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