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生說︰「人家是對我賀敬生有信心了,才買我的股票。」
筆而大市惹然回落,敬生自己也會得盡力托市。
托市救亡。
我立時間坐直腰肢,抓起直接交易所出市代表的電話;說︰「賀氏集團,任何價位,給我掃貨。」
雖已進人計算機買賣時代,然,市場上若有大手買賣,則經紀仍然可以通知交易所大堂經理,得到他許可之後,在交易大堂之中央擴音器內傳出無限量購入某只股票的消息,場中的經紀就會飛身撲出,把手上持有而又要出售的該股票賣給買家。
我的一聲令下,交易所的大堂在幾分鐘之後立即起了哄。
賀氏股位漸漸回升,只不過比上日跌了兩位價位。
我吁出長長的一口氣。
「細嫂!」連宋欣榮都滿額是汗︰「剛才你在忙,我不敢騷擾,是賀智來的電話,請你回大宅一轉,賀家人都到齊了,要召開緊急會議。」
「好。」我點點頭。「賀杰呢?」
「賀智說,他在家,已經把他也叫過大宅去了!」
巍峨白屋,仍屹立我的跟前。
走進去之前,我默默禱告︰「敬生,保佑我,能以愛還愛,酬還你的恩與義。」
大客廳內,雅雀無聲。
賀家的人,竟沒有一個缺席。
聶淑君之外,有賀敬瑜、賀聰、賀敏、賀智、賀勇、賀杰、阮端芳,甚而上官懷文。
我坐了下來,正正對著聶淑君。
誰也不打算開口講話似。
終于還是聶淑君開口說話︰「小三,我們想跟你商量,將賀氏集團與順昌隆兩間公司的控股權出售?」
我沒有答,等她向我解釋下去。
「換言之,依敬生的遺囑,要取得敬生企業持AB股的絕大多數股東同意,才能出售股權。我們這一邊是已經在你來之前開過家庭會議,全部都同意了。只差賀勇的那一份,他的股權剛轉移,中間人並未透露買家,無法跟他聯絡,至于賀智的權益既在潘家手上,也算自己人,可以講說話。說到頭來,賀聰與賀敏兩人加起來,已算半數了,只差你那邊的首肯。」
不知有多久未曾看見過聶淑君如此語音平和,態度溫婉了。
唉,世界是山水有相逢的世界,何必迫有太甚?
如果聶淑君能如此想,就可稍減她今日的尷尬了。
我答︰「敬生的遺囑之所以要如此訂立,其實有一層深意,在座各人理應心知肚明,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基業轉至他人之手,更不欲賀家連根拔起,轉移陣地。」
這當然是實話。
賀聰有面色煞白。
賀敏、賀智與阮端芳難過得眼有淚光,或低下了頭,或巴巴的望住我,期待我的心意轉移。
賀勇呢,木無表情,不置可否。唉,這孩子,總得要摔上一交,他才知痛,才知改。
「三姨,三姨,」賀聰出言維艱,連連地喊了兩聲,仍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你不同意,賀敏和我只得出讓在敬生企業的權益,一定給人壓價,以賀勇的情況為例,也只不過是一億左右的數,實在的不足夠解我目前的困難。所以,請你幫這個忙。」
我問賀敏︰「你已同意支持賀聰?」
她點頭。
「就算只出售你名下的敬生企業權益,分明的吃虧,亦在所不計?」
賀敏眼淚直流,說︰「我總不忍心看著大哥鬧出官司來,又令賀氏蒙難。」
此話一出,連聶淑君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三,算是我一家人求求你!我的私已都拿出來給聰兒,只是並不足夠,杰,你代大媽向你媽媽討個人情。」
賀杰望住我,以他的眼神說話,都站到他們的一邊去。
坐在賀杰身旁的上官懷文,拿眼看著我,竟也有甚多的期盼。
「三姨,」賀智走到我跟前來︰「此事可大可小,我知道我們沒有資格求你,可是……」
連賀智都垂下頭去,流一臉的眼淚。
「對不起,三姨,他們再錯,也還是我的家人。」
阮端芳一直泣不成聲︰「三姨,你既救了我一次,就多救我這一次吧。」
全都算有情有義,大難臨頭,都肯顧全大局,敬生在天之靈,應安慰了。
我轉頭望向賀勇,問︰「你呢,你的意見如何?」
賀勇說︰「九七將至,趁機套現,做生意有更多的轉圜余地,可能更好。」
我說︰「不,我不同意。」
這麼一句簡單的說話像是宣判了賀聰的死刑似,全家屬都陪著他,臉如土色。
「敬生的遺志務必繼承,賀氏的離岸基金,足以使他的世代子孫,不論于何地居停,都可以過安樂日了,其余的生意必須要以香江為基地,這是敬生的心意,他說過以前插上米字旗,賀家尚且發揚光大,將來是在自己的國土上頭,怎可以臨陣退縮,如果真有不測的時局,就算是我們賀家為對國族的信心與支持,而作出的捐獻,為我們身為中國人的尊嚴作出的一點表示好了,我並不贊同要出讓敬生的心血。」
客廳里的氣氛完全死寂。
金融風暴如此利害,久不久就席卷過來,毫不留情地殘害一些家族。
如果我不幫這個忙,賀家就真的不堪設想了。
想起七六年股市大崩圍,敬生問我︰「小三,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我答說︰「商量些什麼呢,我跟你時,根本就身無長物,都是你給了我的,不就由你拿主意好了。」
就是這樣,我授權敬生把我名下的私已通通變賣,支持他翻了身。
為了這個緣故,賀敬生堅持要我名正言順地進賀家的門。
我斟茶叩頭給大婦時,聶淑君說︰「不敢當,我應該帶著一班兒女給你敬茶才是,沒有你的幫忙,我們還要兩餐不繼了。我這人就是沒辦法,早知道太平盛世,耍手段從丈夫口袋里捏多一些金銀財帛了,好等急時有得獻殷勤就好。」
還是敬生忍無可忍,發起脾氣來掉頭就走,聶淑君才喝了我那杯茶的。
十多二十年了。
我把私已再拿出來救賀家一次,在于賀敬生不在世之時。
正如敬生說過的︰「小三,給了你的就是你全權作的主了。」
會不會又是那番話?又是良心作狗肺?
敬生當年受惠,感激至歿。可是,聶淑君他們會嗎?
真要人感激才去做好事,也就免了,徒添失望而已。
從前為的是敬生,如今為的也是敬生。
我站起來。
望住了賀聰,嘆一口氣,問︰「你欠多少債?」
賀聰靦腆而麻木地答︰「六億。」
「那麼,就算把你母親的私已加上你跟賀敏名下的權益出讓,仍不敷此數。」
「除非有人願意以市價盈利率三十來承讓吧!」賀聰苦澀的笑,隱隱然也有淚光。我閑閑地答︰「你爸爸的基業,在我心目中價值連城,又豈只此數。」
賀智、賀聰、賀勇、甚至而阮端芳等與上官懷文都抬起頭來,以驚疑的目光看我。
「賀聰,你請有關銀行派個代表明天上我辦公室來,我給他交代清楚。」
「賀勇,買賣貨品,出價多少因人而定,你套現的那筆錢若放到電視台去投資,已經太多,我並沒有偏袒你大哥。」
我沒有理會眾人的錯愕表情,他們需要時間冷靜,才能消化我之所言,我仍要繼續囑咐下去︰「賀智,照會公關部一聲,明天召開記者招待會,你們也請出席。
我看,市場有謠傳賀氏集團不穩,對賀家家族聲望不利,今天順昌隆的股價之所以堅挺,還是你的功夫壓得住。我會請有關銀行代表列席,證明賀氏財政絕對健全,敬生企業的股權轉移是另外的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