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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換你心 第31頁

作者︰梁鳳儀

連董植康都敢在跟他緊密合作期間,拋下如此一句不留情面的話,就是告誡湯明軒要知進退了。

丁遜君還是把李小青與方坤玲的瓜葛復述了一次。

「遜君,改請人事部向我們投保的保險公司申請廣場游客意外保險賠償吧。」

「為什麼?」

「因為人事部有足夠理由認為李小青並非因公受傷!」

「法律不外乎人情!」

「對,是否賣人情在乎人,無從據理力爭!」

丁遜君背脊發冷,要她吞掉方坤玲這口閑氣,實在太難了。

曾幾何時,自己大大方方地放她一馬,非但不感恩圖報,反而俟機以怨報德,這是何種心態?

這實是最常見的歪心態!太可惜,丁遜君不像湯明軒般熟讀史書。當年晚清慈安太後在深宮之內,夜深人靜之時,向安然相處了幾十年、共過患難的慈禧太後展示咸豐帝生前的手諭,內容是慈禧日後如有任何不軌、失德敗行的話,慈安就有權代傳聖諭,斬草除根。老實的慈安,以為悠悠經年,彼此都已屆風燭殘年,何必還存此聖諭,有礙姊妹深情,于是決定放慈禧一馬,把聖諭在她跟前燒掉了。她以為對方必定領情,誰知竟遭殺身之禍!

慈安一錯在于忽視人性的恐怖,世間多是恩將仇報之士,鮮有念舊懷遠之人。

二錯在于低估當權者人在江湖的壓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陰影,永遠騷擾得人不得安寧。聖渝雖毀,長存慈安心上的尚方寶劍,仍然威力無窮,非切除不可。

三錯在施恩而望報。施恩一定要不圖有償,此舉並非偉大,而是旨在安全。香江之內,還缺不願跟故舊團聚相逢的豪門富戶嗎?誰願意在衣履風流的今日,讓人知道他曾有個千瘡百孔的過往?

丁遜君才干有余,智慮不足。湯明軒不是沒提點過她的。

「明軒,你不能想辦法,到董植康面前去為我美言幾句?」

「從前可以,現在根本不會有成效。」湯明軒坦白地說。

「為什麼?只為你不勞幫已經到手的女人!」

湯明軒駭異地瞪著丁遜君。實在難以置信,工作上一向理智清明的女人,一沾上男女不正常的關系,竟立時間渾噩得有如市井之徒。

「不一樣了,湯明軒,是不是,今非昔比?」

「對,今非昔比!」

湯明軒心上有微微的憤怒,恨丁遜君的不爭氣,根本不願意再加注腳,他們心中的大不如前,實在有完全不同的詮釋。

丁遜君霍然而起,離開了湯明軒的辦公室,竟直闖董勁一的門。

闖蕩江湖以來,最令丁遜君引以自豪的是她從沒有在同事背後放過任何冷箭,連跑到老板跟前去據理力爭,她也不屑。

丁遜君崇尚真理必勝,日久見人心。她絕對有把握理虧的一方早晚會出丑人前,不勞自己出手,徒顯低格。

今天,竟如一頭無端受傷的野獸,突然地失去常性,不能自制,亂闖亂撞,跡近胡作非為。

董勁一跟前,她表現得並不好。江湖道上的出招過招,很講技巧。如此的沖動,當然比不上有備而戰。

丁遜君是的確心里頭太亂太急,于是將整件故事陳列董勁一面前時,雖不致于無事生非,也很有點小題大做了。

董勁一一直皺著眉頭。方坤玲跟在自己身邊二十年,她是個什麼性子的人,自己還有不知曉的?根本不勞丁遜君講。要護著她的話,也無非顧方坤玲已把畢生青春奉獻給益豐了。待她太薄,被旁的人以此作為攻擊自己做人涼薄的口實,何必?男人對家里頭的老妻與工作上的老伙計,其實都一般心態,既已跟定自己一輩子了,算是念舊也好,算是維持體面也無不可,反正無人阻礙自己公私兩方面不斷采納新歡,不就由著舊人溫飽,新人承歡,兩全其美了。

至于丁遜君,在益豐行走多年,不只規規矩矩,且甚得力,雖非價廉,卻真真物美,仍屬物有所值。董勁一不是不喜歡丁遜君的。

尤其欣賞丁遜君表里一致的光明磊落,整齊潔淨。從來益豐上下又為此而對她起了三分尊敬,加上她本人的七分才華干練,差不多是滿分人選了。年來紅透半邊天,是順理成章,令人口服心服的事。

在這些日子來,情況在變。風言風雨,老傳至董勁一耳朵里。照說,這年頭現代男女關系太混亂,誰管得著有婚書沒婚書,總之情投意合,便賦關雎,都變成等閑平常之事。何況,職員私生活只要別鬧到公司領域之內,出什麼妨礙公事的亂子,哪個老板上司不只眼開只眼閉,甚至干脆視而不見了。

然,董勁一總覺得丁湯之戀,不大合他脾胃。光潔人兒一名,為何無端趟這種渾水?像湯明軒這等人材,一個中環就成千上萬,有什麼希奇,值得為他壞了冰清玉潔之身與心?

他認為丁遜君其蠢無比!很有點辜負了自己將她栽培成炙手可熱的人才似!心里頭難免不快!

謠言是非,往往像瘟疫,專挑那些體弱多病者入手,總是一沉百踩,此起彼落的湊高興。

必于丁遜君的批評,以前董勁一總是听到歌頌式的贊揚,她的脾氣猛烈是剛直坦率,她的急躁性格是工作效率高,她的不留情面是大公無私。然,自跟湯明軒搭上手,惡評設盡辦法涌現,連她不喜化妝,都變成人們口里說的恃靚行凶,一樣有罪,總之不順眼。

董勁一把批評听多了,心上也不免對丁遜君減了好感。尤其連自己的兒子董植康,也在一天不經意地提起︰「將來娶妻,切勿讓她到益豐行走,學了那姓丁的女人半點霸道,也夠我受的。」

再好的伙計還是外姓人,再不好的子女仍是親骨肉,信誰?不言而喻了。

人們的批評也不盡是空穴來風,就像今天,人事部發生那麼雞毛蒜皮的糾紛,都吵嚷到主席跟前來,益豐難道是賣咸脆花生的攤檔?董勁一雄才偉略,權傾人間,有什麼婦孺之見,市井行為敢于陳列眼前,真真侮辱!這姓丁的女人,是有點過態了。

如果女人一陷愛河,糾纏于男女三角關系之中不能自拔,以致在工作上頭失控失禮,出現無事生非的過分表現,而要回家去休息一陣子的話,也是合情合理的。

以上的論調,一在董勁一心上滋長,丁遜君的大限將至了。

丙然,翌晨在行政例會上,董勁一非常婉轉地解釋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人事部竭力維持綱紀,各部門頭頭理應全力支持。其余的也就不必多說了。

丁遜君自出道以來,從未如此難受過,她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回辦公室去的。

益豐一如香江縮影,跟紅頂白之風極熾,一個會議里頭,立時間知道誰個當時得令,誰人名落孫山,潦倒落泊!

丁遜君敏感地覺得連自己秘書張家平的聲音都變得格外細小了,誠恐惹禍上身似的!

如何向李小青之母交代?當然不是自掏腰包就能解決得了之事!從今以後,要如何重整河山,才能令下屬有信心,令丁遜君仍然可以號令天下,大展拳腳呢?真難!信心一失,誰不考慮移民他往,免受株連。

不知是否事有湊巧,一整個下午,丁遜君收了三封辭職信,包括李小青的在內。

對丁遜君來說︰革命起義易,重整江山難。她都不知道從何著手了。

第九章

第41節

實在心慌意亂,無心工作,她忍不住又跑到湯明軒辦公室去。

「有話今兒個晚上,我到你家去時再講,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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