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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驚夢 第10頁

作者︰梁鳳儀

「你就再多戴它一次吧,紀念爸爸對你的深情!」

母親含淚點頭。

華筵盛開,各房親友舊屬,都替母親餞行。背後里仍有閑言閑語,道︰

「現今的人造鑽石手工了得,幾可亂真!」

我真想當場把那造謠人轟出去,名副其實的「食碗面反碗底」,坐在別人宴會上頭講主人的閑話,是人不是?

所以,我看得很通透。最重要的是身家斤兩,而不是首飾多寡。

楓楓和雪雪陪著殷以寧,捧出了幾個大錦盒。董礎礎立即站起來迎接,並且殷勤地接轉錦盒,小心翼翼放在沙發前的幾上。

我稍遠地坐到另一張貴妃椅上去。

實在那沙發擠了三個人,也太逼隘了。

殷以寧打開錦盒,隨和他說︰

「你們看看有哪套首飾合用吧!」

苞著加上一句︰

「雪雪,你先讓楓楓挑,應該尊重姐姐!」

雪雪嘟嘟嘴,乖乖地沒作聲。

我突然想起慈禧太後,習慣有什麼公主格格、福晉命婦進宮來陪著她樂了一天,就必然打開了首飾箱,讓她們挑一些玩意兒。老佛爺因不是從乾清宮大門抬進來,正位中官的,大清律例下,她原本配不上用大紅色的首飾,凡是側室,首飾主綠。因此之故,最討西太後歡心的恭王女兒大格格,每當慈禧囑她自挑首飾,她必挑綠寶或者翡翠,以表示對側室之色並無嫌棄。做人之難,處處反映在日常生活細節之上,真是感慨!

我望住家姑和小泵子們,微微笑。

殷以寧竟敏銳地問我︰

「大嫂,你定是把我看成那慈禧太後了?」

我笑意更濃,不予否認。

原來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竟不是喬暉,而是他母親。

喬楓在考慮一套血紅寶石,瓖金鑽的首飾,單是一對耳環就有成斤重,頸鏈是一顆顆白果大的紅寶石,鑽得密密麻麻,簡直像枷鎖!要是送我,我也嫌累贅,真是各花入各眼!

董礎礎也目不轉楮地死盯著那條紅寶頸鏈,一臉焦灼,卻不敢做聲。

喬楓又拿起另一串戴起來垂至胸口的南洋珍珠頸鏈,每一顆都渾圓得像龍眼肉,透著華彩,另外手鐲、戒指、耳環、伴以質素極高的碎鑽,配成一套。

「媽,這兩套,哪一套更適合我一點?」喬楓問。

「看你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吧!」

「銀灰!看樣子是戴紅寶好一點,兼襯我的名字!」

礎礎正想開口,我慌忙攔截她的說話︰

「配珍珠是素一點,但益顯高雅,配你的性格比襯你的名字更重要呢!」

「好,大嫂,我听你的,我挑這套珍珠。」

我舒一口氣。

免去一場無謂風波,加重心病,總算一場寶德,這董礎礎怎麼到今天還模不清喬家各人性格,由她開口勸楓楓放棄紅寶,她寧可把那套首飾沖進馬桶,來個一拍兩散,也不會讓自己不喜歡的人撿一丁點便宜。

反是雪雪好玩,老實不客氣他說︰

「這紅寶石俗不可耐,將珠鏈戴在頸上又像尼姑,我敬謝不敏!」

我和家姑都笑起來。

「媽!我戴這套藍寶好不好?星期六晚,我穿鵝黃色禮服,色有點對沖,也還算協調!」

話還未了,喬正天剛好走回房里來,各人下意識地齊齊站起身。

「怎麼?開婦女會議?」

「她們挑首飾,這個周末用!」

喬正天橫了女兒媳婦一眼,目光落到董礎礎手上捧住的飾盒上。登時正色道︰

「選好了沒有?選好了先交回給母親,那天傍晚才來領取好了!」

「爸爸,別船頭慌鬼,船尾慌賊的樣子!」雪雪嘟長了嘴嚷︰「誰還會把媽媽的首飾弄丟了?」

喬正天毫不客氣地瞪了喬雪一眼,不怒而威,道︰

「你有本事弄丟了首飾,我還有本事在遺產上頭扣你應得的一份,那些沒有繼承權的鬧出了事,我如何追討?」

如非耳聞目見,誰會相信在商場上大刀闊斧、干淨利落的巨人,可以出言如此刻薄!

鎊人無奈地放下了首飾,幫忙著殷以寧關上飾盒。

一室沉寂,肅然引退。我走在後頭。

家姑叫住了我︰

「大嫂,你還沒有挑呢。」

我故意淺笑,說道︰

「不必了。有容乃大,無欲乃剛,我在學習。」

此言一出,瞥見喬正天額上青筋暴現。有人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還得了?

我怕他什麼?物傷其類!站在這兒的都是女人,喬家媳婦不只董礎礎一人!

對方毫不容情地大喊他媽的,我也有權不屑一顧,拂袖而行。

走出了喬正天的睡房,喬雪向我扮鬼臉,吐舌頭,還伸出了大拇指,在我臉前搖晃了兩下,才跳跳蹦蹦地走回她北面的小屋去。

董礎礎帶點蒼白的臉,好奇地望我一眼,匆匆走向東面。

喬楓則干脆對我說︰

「大嫂,你何必替那姓董的女人出氣,爸爸並非沖著你說刻薄話!」

我沒有答,跑回西廂去,打算蒙頭大睡。

喬暉看我一早就跑上床,喜孜孜地迎上來,一把抱著我︰

「今晚大家都回來得早,正好呢!」

說著把整張臉壓過來。誰知我大喝一聲︰

「暉,你別攪三攪四的,要攪就到外頭去,今晚別惹我!」

喬暉莫名其妙地嚇呆了。

翌日早餐席上,各人到齊,默默地坐著,等喬正天下樓來。

有時,真覺得自己住在集中營。

喬正天出現時,少有的笑容滿臉,一下子全桌子的氣氛都稍稍輕松下來。很明顯,各房各戶,都與聞昨晚之事。只喬暉一人傻乎乎地不知道可能一朝山洪暴發,因為他老婆沒有向他透露危機真相。

喬正天和顏悅色地問︰

「我昨晚才跟媽媽猜想,結婚三十五周年紀念,你們幾個孩子送什麼禮物給我們呢?猜來猜去都猜不到!」

鎊人連陪著笑臉都欠奉,默默地一邊移動刀叉,一邊听演講。

「媽媽猜,可能會給我倆鑄個金牌,我看未必!」喬正天侃侃而談︰「這個籌辦禮物的責任,若是落在雪雪身上,她又不見得會如斯老套,大抵給我倆老買套牛仔褸褲之類,暗示我們應追上時代!炳哈!」

一桌子的人,只得喬正天自講自笑,這種笑話,怎能叫人笑得出聲?

「若然買手是大嫂呢,那我更難猜測了,大嫂品味高雅,人又有個性,頭腦頂靈巧,必定會買一些有意義,而富創意的禮物給我們!是不是?是不是?」

唉!我看老人家支撐場面也夠落力的了,做人總不能三分顏色上大紅,不知道進退。喬正天這幾下表現,已經算是向我們全體屈服,特別向我謝罪了。說到頭來一句,他是長輩。

于是,我堆滿笑容,答︰

「的確是我一手包辦的。現今還在保密階段,希望你和媽媽會喜歡!要是不喜歡的話,罰我代表各人多叩一個響頭,好不好?」

喬正夭一疊連聲他說好之下,各人才開始解了禁,七嘴八舌他說著閑話。我抬起頭來,看到家姑嘉許而欣慰的神情,心頭像熨過了一般暖流。

喬家真有斟茶叩頭的習慣,說到頭來,今日再開明,喬家還是有家規的。

平日在喬氏企業,各喬氏子弟,尊稱喬正天為主席。喬園之內,若是一家子閑話家常,稱呼還能隨便喊聲爸爸、媽媽。一旦有訪客,喬正天喜歡媳婦稱呼他們作老爺女乃女乃。對這些繁文縟節,我倒無所謂。就算稱呼一聲︰我皇萬歲萬萬歲,而能令喬正天飄飄然,何樂不為?喬家再添財富,他的開心亦不過爾爾,反倒是這些生活上的小靶受,能令他興奮,也就遷就下去算了!

喬正天夫婦結婚三十五周年的正日,各人都早起了。管家三嬸老早預備好了蓮子雞蛋紅棗茶,又備了中式褂裙四套,分別送到各房來,除未出嫁的喬雪不用穿之外,其余自殷以寧起,喬家婦女都給裝進金銀壁線縫制而成的龍鳳褂裙內。晚上宴會迎賓送客,都要穿這套特定服裝,只中段時間,有舞會之設,我們才能換上西式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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