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凝主僕二人每日在收到大疊信件時,都異常緊張。
彼采湄輕嘆︰
「活到如今,心情仍如小時候派發成績表似,生怕一打開就見了紅字,不台格!」
孫凝苦笑,連日來患得患失,訴苦無門的境況,令孫凝這一輩子都記住了。
從莊淑惠傳到她耳朵內的訊息也是不大樂觀的。
她在電話里向孫凝通風報訊,說︰
「列基富是交了計劃書,與百惠的頭頭會議完回到公司來後,神采飛揚,勝券在握。且,孫凝,听說,列基富與里昂顧問公司、利達公關公司等的行政總裁都會過面,他們打算聯手爭取百惠。」
「淑惠,你不是說,敵人是抬高自己江湖地位的主要憑藉。如果我贏了.額外光彩;要是輸了,雖敗猶榮,你不必難過。」孫凝說。
「道理是我說的,我當然的明白。難過的只是今趟不成功,以後走的路就更長更遠了。且孫凝,你不單是為自己而奮斗,連我的期望也一並負在背上了,你知道嗎?」
「知道。」孫凝點頭。
莊淑惠已沒有了在此地江湖再闖天下,決一死戰的心了,只能寄望于孫凝做代表。有點好像超越了參賽年的健兒,只能退出競技場,瞪著眼楮看著可栽培的人材,替自己完成心願。
孫凝能否一舉成名,莊淑惠是感同身受。
出師不利,無論如何很折損英氣。
能一開仗就佔據地盤,是最能提高士氣的。
站果如何,只好拭日以待。
等待一般又是極難受的一回事。
每天臨到下班時,顧采湄必然為沒有收到百惠通知敗的訊息而抹—把汗,直至八天過去後,放在顧采湄桌上的一疊新信件,的一封就是百惠集團寄來的。
是吉是凶?
彼采湄緊張得不敢拆閱,她高聲喊︰
「孫小姐,孫小姐!」
孫凝應聲抬頭,看到了她手上揚著的信,知道什麼事情發生了,便站起來,一手把信抓過去,咬咬牙,拆閱。
總要正視現實的是不是?
速戰速決,是勝失敗,是贏是輸,都來個了斷好了。
信抽出來時,孫凝的手是顫抖的。
以後回想那段艱苦創業的日子,孫凝永遠不會忘記當她接到百惠集團那封信時的感受。
太太太刻骨銘心了。
對于一個現代職業婦女而言,事業上的一場勝仗抑或敗仗,影響身心的程度怕不下于一段男女感情。
無他,世紀末異性之間的私情只不過時生活的一個環節,跟事業一般,同樣是需要,而不是獨一無二,難我獨尊。
從前,女人的生命屬于男人,女人的幸福是家庭美滿,女人的寄托是瘋狂的愛情。如今,女人的生命屬于自己,女人的歸宿是經濟獨立,女人的寄托是忘形的工組。
泵且論是客觀環境的迫害,抑或是主觀心理的意願,總之,男人與工作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已在無可奈何之下成為均勢。
孫凝「刷」的一聲,把百惠集團的信封撕掉。
信展示眼前,飛快地瞧一眼,孫凝喊︰
「天!我們過了第一關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百惠集團現正打算從孫凝顧問公司、列基富顧問公司、里昂顧問公司、利達公關公司等四間公司的表現,再決定選取—間為他們服務。信上且寫明︰
「如果閣下對你所提的市場推廣計劃書仍有補充的話,還有一個星期時間,然後我們便會把結果相告。」
這就是說,四間入圍的公司還可以在這場商業田徑賽上,跟入直路一段,作最後的發力與沖刺,不論是本身有何最新建議,都可以再行讓百惠知曉,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竭力作各種關系的拉攏,去做成這單生意。
好戲如今才陸續上場。
孫凝、莊淑惠與顧采湄—同敘在小小的孫凝顧問公司總裁府第的小客廳內,盤腿坐在沙發上,商量大計。
莊淑惠感嘆道︰
「列基富果然是武林高手,他有眼光。」
「什麼?」顧采湄不解。
「他老早看得到孫凝的潛質,才先有嫌棄的意念,繼而有壓抑的行動。」莊淑惠解釋,「相反呢,你看他如何地對公司里頭那幾位才華干勁不過不失的同事,一直和顏悅色,
極力表揚,就可見他的聰敏。」
這等同事完全沒有機會成功地自立門戶,不能搶生意,只能鞠躬盡摔,發展他們有局限的才能,竭力服務,才是老板心日中至為理想的雇員。
這條道理無疑是殘忍的,但現實。
孫凝覺得真是啼笑皆非。
不招人妒是庸才,此話原來有真理在。
可是,是寧願被妒恨、被迫害好,還是自甘做庸才,過太平盛世的生活好呢?
也實在輪不到自己選擇的。性格與遭遇都是命定的。更何況孫凝在心內苦笑,庸人未必一定福厚,被人瞧不起,肆意踩在腳下踐踏,那味道也不好受。唯其庸愚,無力反抗,更慘。
筆此,無謂胡思亂想,長嗟短嘆,宜于挺身奮斗,直搗黃龍。
孫凝于是很認真地說︰
「百惠請我們把要補充的資料,重新呈交,你認為如何?」
莊淑惠細想,說︰
「你是行內高手,還來問我了?」
「淑惠,說到底你是前輩。」
「別互相謙讓,來,我提議,三個人玩個測驗游戲好不好?」頤采湄忽然興高采烈地說。
「小表頭,你打算玩什麼把戲?」孫凝問。
「切勿想在老虎頭上動土,乘機戲弄我們,須知道如果我好命,可以生出你這麼高的一個女兒來。換言之,我食鹽多過你食米,行橋多過你行路。」莊淑惠笑著說。
孫凝與莊淑惠一向視頤采湄如小妹妹看待,只要不是忙于趕工,便總是笑談娓娓,百無禁忌。
「不,不,不是戲弄你們,只是考考兩位大阿姐的專業功力,在應付百惠之戰上,你們分別把意見告訴我,看是誰的見解更奏效。」
「為什麼要告訴你?」孫凝說,「我們何不公開討淪。」
「萬一你們意見相同呢.那麼先說的一個就會領去功勞了。我們且看看在爭取第一個客戶時,誰的功績較大。」
「好哇!」莊淑惠叫︰「趁我們今天心情大佳,就跟你這小妮子玩玩游戲。我先來好不好?」
話說完了。把顧采湄拉到房里去,密談一會,再回到客廳上,向孫凝微微鞠躬,道︰
「孫總裁,現在輪到你同采湄姑娘講你的大計了。」
孫凝笑著把顧采湄拉到—邊,密談了一會。
只見顧采湄不住點頭,且面微笑改為大笑,甚而拍著手掌走回客廳來。
「有什麼可笑的?」莊淑惠問。
「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顧采湄開心地說。
「什麼?」孫凝瞪大眼,說︰「我所提的建議跟淑惠沒有兩樣嗎?」
「對極了。」顧采湄道︰「你們都認為不用再加添任何意見與資料給百惠集團,理由是已經給他們詳細報告的建議,
必已是最好的,無懈可擊。如果被人們多問兩句,又需補充,更顯十天前的面談有遺漏,反而不美。」
孫凝與莊淑惠不期然伸出手來一握,道︰
「太好了,太好了。」
莊淑惠再加一句︰
「且我完全明白孫凝的個性,已經盡了自己的力量,也就不屑再加些什麼手段去加強籠絡,反正听天由命。」
「淑惠,你太深得我心了,連正途的加添資料意見.亦屬不必,更何苦在其他方面做功夫。我很願意以靜制動,由著他們決定好了。」
百惠所給予的新限期,無非也是讓角逐者走走門路,再行審視誰的條件與援引較強勁,做出最後決定。
孫凝差不多可以肯定在這一兩個禮拜內,列基富等三間入圍的公司會各出奇謀,以祈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