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凝早已下定決心,什麼門路也不走,什麼辦法也不想,她心安理得地等答案。
莊淑惠問︰
「這兩個星期你先行好好休息吧!」
「那可不必了,立即就得向信德銀行的董事總經理擬就一個如何拓展個人客戶的計劃,這是我們的第二個生意目標。」
「如此的迫不及待?」
「還等待什麼呢?到現階段,我已經勝利了,最低限度成全了列基富的疑心,我真是領了入圍獎,分明地拉近我們的距離子,對不對?」
莊淑惠把孫凝抱一抱,說︰
「太好了。孫凝,天佑吉人。」
事實是否仁者必昌呢?那真要看其後的發展了。
孫凝估計得一點不錯,列基富之外的兩個機構里昂顧問公司與利達公關公司都分頭運用他們的社會關系,進行對百惠的游說工作。
里昂顧問公司的主席是法國人米爾卡丹,娶了一位口本籍妻子久子,因而對口本人有親切感,委任了日籍董事井上太郎,為里昂打開東南亞市場,目標是網羅在太平洋區內的有關日資生意。
這次對百惠連鎖店顧問公司的競投,非常熱衷,因為戶口實在龐大.是很豐厚的一塊肥豬肉,能一門吞到肚子里就最好。
于是重責都放在井上太郎身上。井上太郎通過日本領事館商務部的朋友,跟百惠集團的勝一郎會面,進行游說。
井上太郎跟勝一郎在一間非常高雅的日本餐館一邊喝米酒吃魚生,一邊密談;
「老兄,今回要拜托你,依賴你了。」
勝一郎是個相當直腸直肚的人,開門見山地問︰
「請告訴我,你們里昂有什麼條件是比較其他公司優秀的。」
「我們是同聲同氣的自己人,那已經好辦了。」
勝一郎瞪大那雙微絲細眼,說︰
「此外還有呢?」
「里昂甚多規模龐大的客戶,都是要我們在推廣功夫上頭幫一把忙的。經驗非常重要,現在你們挑選了入圍的四間公司,除了姓孫那女子的一間是行業內的新丁之外,其余三間事實上是鼎足而立,在市場內有相當悠久的歷史的,其中又以我們為最。」
丙真與孫凝探討得來的消息完全吻合。
里昂早已接受了列氏的邀請,加盟而成同—陣線,三間公司之中誰輸了,不落于孫凝之手就算贏,因為他們不願長江前浪盡為後浪所蓋。
井上太郎最後的一段話,無疑是閑閑地加上去,但往往就是由于他的不注意,反而顯示了私心與動機。
當然,勝一郎沒有直接表示什麼,舒暢地跟井上太郎吃完那頓晚飯,就告辭了。
利達公關公司呢,角逐戰的最後沖鋒陷陣功夫由著財務總監高德偉去擔當。
因為.他們的線路是要透過日本銀行高級副總裁山口紀夫跟百惠接洽。
斑德偉對山口紀夫說︰
「利達這些年全靠日本銀行扶持,要我們的業務繼續發展下去,山口先生真的要義助一臂。」
山口紀夫很直接地問︰
「你們競投百惠集團的顧問合約?」
「對。若是我們公司得了百惠的合約,本年度盈利必會提高。」
「那個自然,還得靠你們自己的努力與表現。」
「可是,如果得到你的引介,或者百惠集團比較具信心。」
「不見得吧!我是戴了帽子的人,百惠知道我跟你們有業務來往,講你們的好話反而大打折扣。」
「不會,上次我們爭取英資通盛集團的合約,也是透過我們另外一個英資銀行家,利必通銀行的總經理,替我們做了好些聯系引介功夫,他們同聲同氣,自然容易講說活。」
斑德偉這一招自認為連敲帶打,在山口紀夫跟前暗示了另外一家銀行也做這種順水人情,他不應有例外的訊息,否則,除了顯示低能之外.會不會連他們的戶口生意也受影響了?
他相信山口紀夫是聰明老到的生意人,他會明白這重關系。
丙然,山門紀夫凝重地點了頭。
余下來的列基富,他又用什麼于段去爭取百惠這個戶口呢?
與其說是他如何的志在必得,倒不如說他非常地想把孫凝的銳氣重挫,向全世界證明只可以列基富放棄下屬,不可以被人背叛。誰個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就是向
他的權威挑戰,他要對方在行內站不起來,以證明自己的威信。
簡單一句話,他連用手上的所有渠道與援引力量,盡量去講孫凝的壞話。
甚至乎跟很多位專欄作家都打起交道來,目的就為要他們報道一些對孫凝不利的消息。
例如這一天,非常暢銷的一份報紙內有個矚目的專欄這樣寫著︰
「藝員老以為自己紅起來,就可以跳槽到隔壁電視台或跑去電影圈真銀。結果呢,沒有了歷史悠久、財雄勢大的電視台撐腰,一下子就湮沒無聞。這種事例在娛樂圈常見,卻在最近,此風吹到商界來。」
孫凝嘆…口氣,繼續把專欄看下去︰
「本城極負盛名的列基富顧問公司手下猛將孫凝,竟以為自己已經可以下山,獨闖訌湖,于是不顧列氏栽培之恩,毅然決然離了老巢。目下她創辦的孫凝顧問公司,賣她個人的招牌,仍未找到任何客戶支持。看來,公司要經營下去,困難重重。幸好孫凝的開支有限,以家為店,前鋪後居。公司只聘秘書一名,孫凝須自任主席、總經理、客戶部、會計部、設計部、行政部頭頭,並要自己當跑腿信差。
「看來虛榮自被虛榮誤,不肯腳踏實地做人,妄自尊大,是會自食其果的。
「孫凝參加了本城最大連鎖店百惠集團的長期顧問合約競逐賽,差不多可以肯定敗下陣來,因為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包括名望、人緣、才干、財力等等,均不足以與列基富、里昂以及利達等三大巨頭相提並論。」
孫凝看罷了這段專欄,傷心得下淚。
決不是為了人言之可怖。
世界自由,任何人都有資格和權利去批評別人,批評得對與不對,是要批評者盈虧自負的。受批評者不是唯一一個要向群眾交代的人,那又何懼之有?
孫凝不習慣批評別人,她認為那是自行放棄權利,或不願意接受批評錯誤時所引致的挑戰,並不因此就認為別人也最好不批評自己。
她之所以傷心,是覺得太多太多人心可怖之處在這專欄上反映出來了。
一個專欄作家的操守,如何界定的?是這樣子道听途說,就相信了一些事實,寫將出來,把自己的信用與名譽都押進去嗎?此其一。人要窮追猛打地去毀滅一個人,也是無所不用其極,任何卑污的手段也用盡為止。列基富要用多少金錢、心血、時間,才聯系到四方八面的人馬,將她來個大包抄,除之而後快?此其二。
現世紀人們的道德,竟是如此的雙重標準,或者迷糊不清嗎?
她孫凝離開列基富而自立門戶,就叫做忘恩負義嗎?什麼時候開始,工商業特盛的大都會內沒有了鼓勵創業的氣候了?什麼時候開始,現代都市人否定了年輕人不應爭取前途的機會,而要在勞資關系上實行從一而終?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再不對白手興家的人予以鼓勵,而認為他值得詛咒了?
孫凝苫澀地冷笑,答案只不過是世紀末的都市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利用觀點與角度問題去殘害眼中釘。
他們擬定的是兩重標準︰對喜歡的人,創業是重大的志氣與勇氣表現;對不喜歡的人,創業是不自量力之舉;其余以此類推。
至于說,誰喜歡誰?誰不喜歡誰?其實都是不可細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