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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第17頁

作者︰梁鳳儀

然而,剛才,類似的情景出現了,我解開了第一顆鈕扣……然後,對方請我把外衣搭上,讓我獨自回家來,孤伶伶地躺在睡榻上。

只我一個人。

沒有憐惜,沒有溫馨,沒有需求,沒有歡樂。

唐襄年此舉,怕比將我據為己有更傷害我的自尊。

抑或,獨守空幃經年,已到了一種我想找借口去尋找發泄的地步而不自知了。

一念至此,我驚得滿頭大汗,霍地坐起身來,不住地喘氣。

「媽媽!」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我床邊響起來。

是我把幼兒詠棋吵醒了,慌忙伸手把他抱起,緊緊地抱在懷內。

「媽媽,媽媽,我怕!」

「不怕,不怕!」我輕拍著孩子的背,「媽媽就在你身邊,有什麼好怕的。快快睡吧!听話的孩子在晚上就要做個乖乖的睡寶寶,快把眼楮閉上了,閉上了一下子便能入睡。」

黑夜對孩子、對我,原來都有魔障,只有母子倆相偎相依,彼此扶持,才能平安直趨黎明。

唐襄年言出必行,他派了一位得力助手,名叫黎秋生,幫助我奔走,首先在港島西面堅尼地城的地域租到寬敞的貨倉,立即繼續藥丸的包裝功夫。

李元珍緊張地對黎秋生說︰

「醫務衛生處還要派人來查驗呢,我們這就迫不及待地把包裝弄好,怕又要被他們重新拆閱,豈不更麻煩,而且把包裝的盒子弄壞了,損失更大。」

黎秋生是個誠實人,並沒有什麼花巧手段。他以一貫認真的表情,對李元珍說︰

「你就照著我們的意思去做吧!」

李元珍左思右想,還是放心不下,跑來把憂疑告訴我,我還是答她那句話︰

「你就照著他的意思去做吧!」

李元珍問︰

「你這麼信任那位先生?」

我輕嘆一句︰

「除他以外,還有什麼人是可以信任的了?」

別無選擇之中,有時會有奇跡出現。

醫務衛生處的確派人來貨倉查驗,負責的幫辦一板一眼,實斧實鑿地工作了三天。回去寫了報告,批準售賣偉特藥廠成藥的文件在兩個禮拜之內,就放到我們工廠的辦公桌上。

我搖電話給唐襄年,還是那句老話︰

「我要見你。」

「好。在哪兒?」

「都听你的。」

「我的辦公室吧。」

他的辦公室。

這是他指定的地點,當然只有赴會。

彼此都正襟危坐,談論著正經公事。

我說︰

「多謝你的幫忙,我已經拿到了售賣偉特藥廠成藥的批文。」

「很好,恭喜你。」

「如何酬謝?」

我是有充足準備才發問的。

然而,似乎要失望了。

「我入股你的金氏企業。」

「佔多少股份?」

「你說呢,讓我擁有你的百分之四十九好不好?」說這話語,唐襄年望著我的眼神完全沒有商業味道,他是溫文的、矜持的、禮讓而且期盼的。

他說他只願佔我的百分之四十九。

在以後的許許多多年,我們總是拿著這句話來開玩笑。

唐襄年很有幽默感,老是說︰

「我開錯了盤口,一開始就心甘情願只佔你的百分之四十九,換言之,自主權始終在你手上,叫自己吃虧。」

我就對他說︰

「襄年,你有機會控股的,不過你是真君子,自動放棄應有的權益而已。」

的確,在當年,唐襄年要求什麼,我也只好答允。

就這樣說定了,唐襄年立即拉開了抽屜,拿出支票簿來,寫下了一個銀碼,然後把支票遞給我,說︰

「這是我入股的投資,足夠你支付金家大宅的首期有余。其余的按揭手續,黎秋生會替你辦。剩下來的資金,我建議你好好地運用在藥品的廣告與宣傳之上,有些支出是不能省的。記著,沒有廣告催谷的消費品,好比錦衣夜行,不會有人欣賞得到,那是白穿而已。」

唐襄年在我整個人生中起著一重非常決斷性的效用,並不只在他給予我經濟上的支援,更在于他對我的商業智慧之培育與灌輸。

當然,最最重要的在于感觸到男人私情的另一面。

人窮志短,財雄膽壯這兩句話真是不錯的。

我回到金家大宅去,在三姨女乃女乃的客廳內,由我召集了金家的人開家族會議。

我說︰

「旭暉,你熟悉哪一個律師樓可以代表你們的一方辦理物業出售移交的手續?」

金旭暉與在場人等,包括了金耀暉在內,都瞪著我,屏息以待,認為好戲正在後頭。

我沒有再說話,等對方的回應。

金旭暉于是說︰

「大嫂,是你買還是你賣?」

「我已把訂金交到代表我的羅律師事務所去,連銀行都己聯系好了,當然是我買。」

健如差不多尖叫︰

「大姐,你別開什麼人的玩笑,你知道測量行對這幢樓宇的估價是多少?」

「知道,相當昂貴。當然,麥當奴道是半山區,既幽靜又方便,來往中區才那一陣子功夫,單是地點已屬獨一無二。」

我氣定神閑地說。

金旭暉于是答︰

「大嫂,你是說,你肯買,已經預備足夠的款項了,是吧?」

「對。」

「你肯買是你的意思,我們是否肯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金旭暉,你企圖食言反口?」

「沒有什麼所謂食言,所謂反口,譬方說你照這個價錢買,我可以再多給一個百分比跟你搶購,對不對?」

「金旭暉,你在欺負孤兒寡婦,太不近人情,也太傷天害理了。你要贏到什麼地步才叫做滿意,才會收手了?勢必要把我攆出金家大門去,你才痛快,是嗎?事實上,你大權早已在握,你怕什麼了?」

當時,我真的不明白金旭暉為什麼要對我趕盡殺絕。

其後,我當然明了,他是太看得起我了,明知我不是池中物,也怕他的幼弟一屆成年就會倒轉槍頭,站到我的一邊來,故而要先下手為強。或者,他不是寸步不放松地予我壓力,我不會反擊得如此著力。

都是雞與雞蛋的問題。或者應該說是宿世的恩怨,金家是今生來向我討債的一群惡鬼。

金旭暉看到我咆哮,反而安靜下來,頗慢條斯理地答︰

「大嫂,你緊張些什麼,你手上既有注碼,就跟我一直搶購下去,價高者得。」

「金旭暉,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的血汗錢?」

「大姐,」惜如開口說話,「你這句話就說得不對了,不過是彼此商量議價的階段,沒有誰欺負誰。」

惜如這次是棋差一著了,她靜坐在一旁隔岸觀火也還罷了,偏偏要加入戰團,我便抓著她來罵個痛快,好泄心頭之恨。

「方惜如,你憑什麼資格在這兒講話了,告訴我,你是金家的什麼人,抑或還是姓我娘家的姓?如果你要在我面前替金家人說話,先叫金旭暉給你一個半個名分。別說公道話人人有權講,今時今日,我方心如的遭遇,叫我有權連公道話也不願听,不要听。」

方惜如嚇得目瞪口呆,面紅耳赤。她茫然無措地望著金旭暉,眼神發出求救訊號;可惜得很,有傅菁在,金旭暉只能拒絕接收任何訊息,他連企圖反駁我的話也沒有勇氣。

方健如在一旁,除了挨近惜如,把手搭在她微微顫栗的肩膊以示支持之外,也顯得如此地無能為力。

我在心內冷笑,想起了金信暉的母親,在迎娶我為金家媳婦的一日對我說︰

「大嫂,你是明媒正娶進我們金家門的,自有矜貴的身分和地位,你不可漠視。」

太對了,這重身分就是被人踩在腳底下,也仍會閃閃發亮,觸目依然。

這番風光還真有人跟我分享,我忽然听到有人說︰

「大嫂,且別生氣,我當日說好了做這件事的見證人,自當履行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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