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頭有個呼聲在叫喊︰
「讓我們再戀愛一次,讓我們再戀愛一次,讓我們再戀愛一次!」
突然的,石破天驚,電話響起來,英嘉成緩緩的放松了姜寶緣,他自己伸手去接听。
對方是把男聲,問︰
「姜寶緣小姐在嗎?」
不再是英太太,而是姜小姐了。
英嘉成遞過電話,姜寶緣接听,臉上立時間浮出了笑容,說︰
「好,5分鐘之後,我在樓下等你。」
幣斷了線之後,姜寶緣垂下眼皮,沒有直望英嘉成,說︰
「晚安,改天見。」
英嘉成睡到床上去時已是夜深,身旁的樂秋心沒有動靜,英嘉成以為她已熟睡。
其實,不。
兩個人都在默默的思量,默默的傷感。
靶情如病,來時如山倒,釀成絕世的激情。
去時如抽絲,太多太多極度的無奈。
當英嘉成坐在會議室內,主持茂榮食品上市的會議時,他跟徐永祿辯駁得面紅耳赤。
徐永祿主張把茂榮在中、港、台三地的投資及營業額全部捆集在一起,一次過上市集資。
「盛茂榮先生根本就會听我們的建議。」徐永祿這麼說。
「唯其盛老讓我們替他全權拿主意,我們才應該為他著想。」英嘉成回駁。
「把集資數目抬高4倍,不是為他著想是甚麼?」
「若分開中、港、台三地資產,日後以不同名義上市,或再行注入茂榮,到頭來集資數目更可觀。」
「包銷商會不會一定是富恆,是問題之一。市道是否如現今的暢旺,是問題之二。中、台兩地有沒有因政情變幻而受到影響,是問題之三。集這麼多未知之數在一身,何不在今日就獨斷乾坤?」
照情理審度,徐永祿未嘗無理。
但英嘉成如果這就肯了,很深深不忿。
別說兩虎相爭已成定局,何況相爭的不只是事業上的一口肥肉,現今還加添一重私怨。
英嘉成更咽不下這一口氣,他斷然作了決定︰
「不必再討論下去了,我們已經為這個結而延誤了上市的日子,必須把條件定下來,預備招股書。茂榮食品的盛先生既是拜托我為他主理上市的,就由我決定,把茂榮食品上市只以本城的資產及營業狀況為基數,且押後中、台兩地的業務,留為後用。各有關部門不必再延誤,進行工作好了。」
會議的氣氛當然不好,各下屬恨不得在下一分鐘就作鳥獸散,免看兩位頭頭的臉色。
反而是英、徐二人並不急著離開會議室。
只剩下他倆時,英嘉成說︰
「對不起,令你失望了。」
「不要緊,勝敗要看全盤大局。」
「對,未到最後一分鐘,不知誰是王?誰是寇?」
「隨時隨地有意外之憂與喜。」
「老弟,你對這意外的收獲可是認了真了?」
「可以這麼說。我秘書剛才問我,公關部自明天起改用寶緣花屋做各種公司人情,問我每天訂購的百合,要不要也光顧這家新開張的花店?我看是最好不過了。肥水不必流過別人田。」
「多謝你的關照,我代她們倆向你致謝。」
「對,我忘了,直至目前為止你還有代表她倆的身份與資格。」
日後呢?
徐永祿會心微笑。
這席話,落下敗風的似乎是英嘉成。
他憤怒地走向樂秋心的辦公室,推門走進去,隨即走出來。
只要不是盲人,一推開秋心辦公室的門,就能見到那一大束的百合花。
樂秋心居然明目張膽把別個男人送的花,放在跟前。沒有甚麼比這個還要表白得清楚了。
第八章
英嘉成一怒而去。
那表情叫坐在樂秋心辦公室門口的小紅,既駭異又惶恐。
她不知道好不好跟樂秋心報道此事。
秘書不錯是可以听聞甚多上司的隱秘,但知是一回事,插手處理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事人對前者可以容納,對後者未必忍耐。
人的感情與關系,往往就是這般復雜與微妙。
一下子處理不好,有甚麼深厚的淵源,都可以毀諸一旦。
小紅最後還是決定三緘其口。
況且她實在不能等樂秋心開完會議回來,就得下班了。今兒個晚上,父母約了她去吃晚飯。
無可否認,小紅是愛父母、緊張父母的。
自從前些時跟娘家親人鬧翻之後,她心里一直不好過。
小紅想,打死不離親兄弟,比起家姑來,寧可忍受自己姓馮一家的閑氣。
正愁著不知如何架起下台的階梯,跟父母重修舊好,就收到她母親約會的電話,喜不自勝。
案母說,有事要跟她商議,約在外頭見面。
于是小紅準時下班,還特意跑到果攤去,買備了一籃水果,才到約定的酒樓去。
案母老早在座。
小紅興致勃勃地叫好了菜,然後就對母親說︰
「這籃水果是給弟妹們,還有,等下要一碟燒臘,也帶回家去,大哥喜歡吃。」馮母望馮父一眼,分明打了一個眼色,父親示意母親開腔。「小紅,」馮母于是清一清喉嚨說︰「如果你真的這麼愛護兄弟姐妹的話,有件事倒是可以幫他們做的。」小紅立即問︰
「甚麼事?」
她母親並不即時作答,只道︰
「你自己知道,如今呢,家里頭經濟環境最好、前途最光明的怕只有你一個人了。你大哥做了多年的事,仍是個寫字樓的跑腿角色,再說,你的三個弟妹,還未出身,我和你父親年紀也相當了,無論如何不能負擔得起照顧他們的責任,那擔子呢,看來不得不擱在你肩膊之上。」
馮父忽然的暴躁起來,嚷︰
「長話短說,別這麼多開場白了,肯就肯,不肯就不肯,看是不是拿個良心出來做人做事得了!」
馮母也板起臉孔來,道︰
「那麼,你說好了,老早知道開口求人難。」
小紅知道事態嚴重,也不曉得父母是故意的商量,抑或是真的因為不知如何開口而著急,發了點脾氣。于是只好打圓場,說︰
「有甚麼事,只管直說好了,我是有責任要照顧兄弟的。」
「那就好,我們一家子商量過了,想著在本城是不會有甚麼前途的。你看,單是居住環境就不能改善。要你買間跟你現在住的單位給我們,也是妄想,是不是?何況除住屋以外,還有弟妹們上大學的費用,始終要籌措的。如何是好呢?只有一個辦法。」「甚麼辦法?」小紅問。
「移民。」馮父答。
「移民?移到哪兒去了?」
「澳洲嘛!」馮母說。
「哪來的移民資格呢?」
「怎麼沒有資格?耀華不是有個親妹妹到了澳洲去做護士,已經安居樂業了嗎?要是她申請你們,兩年後你再申請我們,還未到九七,就已經可以全家到澳洲去了。」馮父越說越興奮。
「對呀!小紅,人家都說外國貧富並不太懸殊,普通人家都能住花園洋房,且學校又都是免費的,還有,你大哥若在唐人埠之類找一份工,一旦有了居留權,就可升為鑽石王老五,還愁失戀呢,怕那些要移民的少女,排滿一條街等候我們逸忠的青睞了!」
小紅望住她的父母發呆,耳朵在嗡嗡的作響。
這頓飯真不知怎樣吃得下。
「你怎麼說了?小紅?」母親問。
「媽,移民不是簡單的一回事。況且耀華根本沒有移民的念頭。」
「他是你丈夫,你不可以影響他嗎?不是曾在婚前說過,如果你喜歡移民,他也會跟你成行的。」不知為甚麼馮父會記得耀華對小紅說過的這些話。
小紅急得滿臉通紅︰
「耀華不喜歡到人地生疏的埠頭去創業,現今在本城還未掙扎出個頭緒來,怎麼可以連根拔起?況且,他妹妹連母親都未申請到澳洲去,如何可以跳一步輪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