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雄雄冒出的贊美今地微閃神,她皺眉的反應使他笑開,雖然傷勢不允許他笑得太囂張,但卻減輕了些痛楚。
「我說的是真的,你很勇敢。」
「只因為我不怕血?!」俠安一副不敢領教的神情,「你們日本男人把女人想得太嬌弱了。」
他咧了咧嘴,「你不但有性別歧視,還有種族歧視。」
「我只是陳述事實。」冷汗沿著脊椎滑下,她的衣衫也濕了大片,半是著急半是擔心,「等會兒老板來了會處理好一切的!」
「你說的是我的後事嗎?」他幽她一默,但她卻拿冒火的白眼瞪他。
「我不覺得你的不當玩笑能帶來任何幫助。」
她真是美,縱然衣衫髒污神情肅慎,但卻散發出男人難以抵御的果敢堅強,她遇事不慌不亂的勇氣真是令他欽佩。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是揚風?」
在耳聞她喊出揚風這名字時,他當場在心底感激上帝,幸好沒因吃醋而袖手,不然他也不用等救護車了,直接一頭撞死還來得快些。
「現在不適合講這些。」她一語帶過,「有辦法把哪里痛苦告訴醫護人員嗎?」
「我還沒痛到神經痳木的地步。」他啞聲笑笑,「放心,這不算什麼,更大的陣仗我都踫過。只可惜了兩輛好車——」
「車可以再買再修。」她又是一句打回,完全不把物質的損失放在心上。
「我還以為某人恨不得我早死早超生。」「要死也得依我的方法死。」俠安的毛孔沁出汗顆和著困難的呼吸,他的血愈流愈多,這不是好現象,「我保證會為這件事給你個交代。」
「把交代換成補償你覺得如何?」
「把你卷入我們的紛爭我很抱歉,但我只欠你一個交代,別以為你能趁機敲竹杠。」眼見傷口上的布已經無力負荷汩汩逸出的血,俠安一咬牙,月兌下皮衣和內衫把輕易吸水的衫衣壓在他傷口上。
昭鋒十分慶幸他沒有多余的血可以促進激奮,為了替他止血她挨得相當近,上身僅剩下一件迷你小可愛遮住要點,可她胴體的曲線依然藏不住旖旎的春光。
設非她雙眼一徑盯視他的傷,他會以為這又是她故意整他的招數。
疲累地合上眼,一方避免引人遐思的春光再刺激他的血液循環,一方集中精神調整起自己受創的軀體。
「喂!你可別睡著了!」俠安掩蓋自己的不安,數起他漸緩的呼吸。
昭鋒吐出一口悠長的氣,盡量將身體的活動降到最低以保存元氣,「我可能不行了!」
「你還算是男子漢嗎?」俠安真想甩他一巴掌,要不是她兩手都沒空,她真會這麼做,「虧你還是勞什子‘馭魔師’,一點傷就撐不下去,我真替你感到丟臉!」
「揚風告訴了你不少嘛!」他們的交情真好到那種程度?昭鋒的臉色愈見慘白,要想知道她對他究竟調查了多少,只有激她對他說話了。「他還是有把我放在心上。」
「是,心上最恨的地方。」俠安忍不住譏諷,倘若他知道揚風事實上只是不諒解他棄母不顧,憑他舌粲蓮花的口才,必會三兩句便取得揚風的體諒,她才不讓他這麼好過!
「為什麼他會恨我?」問得恁般無辜,他蒼白的神色充分配合他受冤的委屈,「為什麼他不肯認我這個哥?」「問你吶!我怎麼知道?大概你惡事做絕鬧得天怒人怨,導致眾叛親離也說不定。」該死,救護車怎麼還不來?
「我來台灣就是為了找他……」
「我沒興趣听你唆,要講等揚風醒了你要對他怎麼疲勞轟炸我都不管,眼前姑娘不想解救你這只迷途羔羊——喘氣,喂!你給我喘氣!」
昭鋒勉力睜開一只眼,「你真不負‘惡女’本色。」
換作別的女人,此時恐怕慌得六神無主了吧!哪像她還對傷者大呼小叫。
「想要我溫柔那是不可能的事。」俠安不敢承認她的心跟著他的呼吸懸蕩起伏,在他差點不吐氣時她險險就吐出來。
她是愛玩沒錯,但從沒想過害死人,她可不要替他送終——
昭鋒沒解釋他之所以會入氣多出氣少是由于他調息的關系,二十幾年的武術可不是練假的,若非他武術底子扎得實,早就在承受撞擊時跟著暈過去了。
「我想知道,比賽結果如何,裁判。」察覺她強悍表象下的焦灼,昭鋒一時間難以處理蜂擁的柔情。
俠安渾然不知她眉間睫底巳泄漏憂惶心緒,猶端著決定輸贏的倨傲,「等我和大伙商量之後再表決是否要再比一次。你得好好活到我們怎麼處置你為止!」
他笑,雖然臉已經沒那力氣,但莫名暖意卻在他體內延展;她不明白安霞就是她極欲埋藏的另一面,她不明白她其實渴盼愛情,她不明白她所假扮的安霞本就是她不敢表現的溫柔。
換言之,她擁有每個女孩都有的本質。
悍惡的俠安和善良的安霞都是如此特殊不凡,教他怎能舍得不去愛她?
「易昭鋒!」俠安驚喊,不!他的呼吸停了,伸手至他鼻下,真探不到他的氣息,干咽一口失措,她不能呆愣著什麼都不做!一陣清野的香水味佔領了他的嗅覺,恍惚中他辨出「清秀佳人」的幽香,唇端就已嘗到佳人獻來的淺吻——以及她渡過來的氣。
「易昭鋒,你別想這麼簡單就完,听到沒有?你這個禍害,別想在我們分出勝負之前抽手,我不準,你要是敢死,我就閹了你的尸體讓你到地獄也不能風流!」
眼皮蓋住她的形貌,但他仍清楚瞧見腦海中她焦急的恐懼,哈!她敢說對他沒感覺?
「易昭鋒!你這該死的,難道你除了招蜂引蝶之外,真的一無是處嗎?」
救護車的警鈴聲拉得尖銳刺耳,黑夜中倍顯可怖,但俠安听來卻似天籟,就在警鈴由遠漸近時,另一輛車率先駛進空寂廢道。
「殷翼,這邊!」俠安發聲招呼,果見綠林盟主探頭進她的視界。「他一直流血不止!」
殷翼點點頭,跳下溝先一步查看他的傷勢,「這里我來,你先離開——」
「不!我要確定他不會死!」
「他不會死的,這小子的心跳還有力得很,就算雷劈下來也電不死他。」恆久不動如山,應答如流的老板殷翼沒讓出血的假象誤導,「他八成學過內功,脈搏穩律,嘿!我們在溝里!」
就在他叫喚醫護人員當兒,俠安冷不防讓一只臂攬進血滿衣襟的懷中。
「引蝶。」他沒有睜目,卻牢牢箝住她的蠻腰,「我是招蜂,你是引蝶——我的引蝶。」
「你……你神智不清了你!」她被突如其來的舉措嚇出怒意,也不管他帶傷在身就一掌揮開他的箝制,「殷翼,快來,他還醒著。」
待救護車載著他呼嘯馳離後,留她和殷翼呆對曠夜。
她注視著自己滿手鮮血,想的不是身上價值不菲的皮衣被毀,而是方才歷歷在目的種種。殷翼搭著她的肩,自始至終都沒有慌張,彷佛見過無數次驚險的場面,「回去沖個澡換件衣服,咱們再到醫院辦手續。」
「殷翼,」私底下,她習慣叫他的名字,「我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她恍惚的側臉,帶給他會心一笑,丫頭可能不知道她此刻茫然的表情正是初陷情網的人會有的。
「我的手……沒有沾過這麼多血……」
「一回生兩回熟。」
俠安驀然怒眥他滿不在乎的從容,「什麼一回生兩回熟?我再也不要遇上這種窩囊事!」
「這不就結了?那你還懷念什麼?血干掉了可不好洗。」他拍拍她,「別忘了洗衣機可是共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