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帥嘛!」
俠安一記狠瞪化為冷刃直朝老板殺去。
「他的確帥呀,不僅長得帥,耍的手段也帥。瞧,你這會不就自動現身了嗎?」
是啊?她被流言一激不禁現身欲加澄清,不意卻破壞了原本隱于幕後操縱的意圖。
俠安詭譎地高吊起嘴角,「那又如何?我一樣有辦法斗垮他。」
「恐怕你得花點腦筋了。」小傻將一朵玫瑰放入空杯內,嬌艷似火的花瓣沾染著凝露,徑自綻放它的多情。
「據他自述,他是日本華僑,為了完成父親遺願而返鄉,以他故事的如泣如訴看來,想動他這名孝子可能得先讓綠林關門,因為客人全成了他的靠山了。」
怎麼可能?
俠安瞪眼,那家伙不是人。怎麼有人能在短短時間把人全給洗腦了?
「安,他是針對你來的嗎?」
黃發及肩的小傻是齊居「非人居」中一票少年最英俊,也最有氣質的一個;他總是一件白衫一襲牛仔褲,發絲總是失意地垂蓋他深遠瞳孔,遮掩著他溢于言行的憂郁。
人們叫他小傻,是因為他傻得相信情愛,傻得用心和只看上他外表的女孩交往,也傻得在對方覓得條件更好的有錢公子棄他而去後,仍為人家祝福。
他如玫瑰般多情,卻無外張的刺,所以是傻。
「我注意到他和揚風有些相似,尤其是那撮白發——」
「他是揚風的哥。」俠安打破沉默,「他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我手上有的東西。」
「什麼東西值得他老遠來台灣當舞男?」說不好奇是笑話,這麼個神秘且樣樣都在人之上的男人,背後想必有著傳奇的來歷。
「關系著上千人前途未來的東西。」俠安對同伴從不隱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易家事業做這麼大。」
「你是說揚風和那跨國企業易氏有關系?」小傻第一關心的還是伙伴,「易昭鋒知道揚風在這嗎?」
「應該還不曉得,不過很快他就會知道了。」俠安一雙清眸迎上舞池中兩道熾熱且侵略性十足的目光。「為了我手上的東西,他必會使盡渾身解數來搶。」
來吧!看看這場戰爭究竟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讓我瞧瞧你馭魔師的本領。」她喃喃對遙踞那方的他說。
恍如感應到她的召喚,他頓然止下肢體,一甩微汗白發,朝她走來。
「小傻,通知爛泥他們準備,今晚有場賽。」
「賽?距下一場不是還有半個月……」在她斗志昂盛的視線中,他看出了迸發四射的光芒,轉首打量緩步踱至的易昭鋒,霎時明白了他該明白的。
這家伙絕對有能力顛覆所有定律。
他沒有看其它人一眼,在他的視野中只有她的笑靨以及其上的挑戰,他知道她的聰穎,也知道她必是有備而來,方會此般從容地等待他前來。
早在她收下他母親贈她的東西時,她就料到他會來。
在多久之前,她就在等待著他的出現?
「龍舌蘭。」點了酒,他漾開狡猾得不可思議的欣悅,「你就是管事的何俠安?
令姊的確很像你。」
她留意到他的順序,何以他會說是安霞像她而非她長得像安霞?莫非他對安霞的存在起疑?
「只可惜我沒留長發。」她漂亮地暗諷他不惜人只愛發的怪癖,「憑我這頭粗劣的頭發肯定吸引不了你的注意。」
雖然語調充斥著遺憾自貶,但眼神卻是大膽的挑釁,她略抬了抬下巴,輕蔑之意不言而喻。
配好各種酒料,她蓋上搖杯輕晃起來,鐵搖杯內喀啦喀啦撞擊著冰塊酒液,將不同滋味年分的酒品混合成一杯同融醉人的飲料,而她規律有致的動作隱帶力與美。莫名地,他不願意開口破壞這一刻的微妙,她一心調酒的投入觸動了他,彷佛時間就在他們的專注中靜止,她有力的搖晃恍恍化為催眠般的旋律,敲出一串寧謐的音符。
音樂、人群、喧囂都已不在身邊。
她垂睫,將搖杯內的酒液倒入高腳杯內,暈淡的燈光穿透杯內晃動的液體折射出瑰麗眩目的色彩,迷惑人心志的妖艷——
有禮地推向他,俠安的笑猶似沉澱了急躁,取而代之的,是機敏的沉著,「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你這次為何而來?」
她的詢問又輕又低,就如酒面晃擺的波紋微乎其微,若非他听覺敏銳,一對招風耳能收集任何細微的波動,他也會忽略。
禮貌性地先飲一口,他舉杯朝她一頓,表達對她手藝的肯定,「我相信關于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換句話說,咱們是瞎子吃湯圓——心里有數。
「很好。」你會裝傻,難道我就不會演戲?「那你也該明白你並非受到‘每一個人’歡迎。」
「我只知道有人需要我。」他輕描淡寫地敘述,「我不是個做事有頭沒尾的人。」
「你想證明你不是始亂終棄的紈侉子弟?依你高見,怎麼做最好?」
「當然是搬來與你們同住,就近看顧彼此也好有個照顧。」捏住杯跟,他研究著杯中映現的容顏,那經液體波動的五官,竟與安霞一模一樣地無邪。
「想住進來,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她不帶一絲火氣,展露她有名的和靨淡笑,將一句本為尖酸的挖苦說成听來苦口婆心的規勸。
「為了需要我的人,我會全力以赴。」
俠安眼神一閃,需要他的人?!他是明指安霞呢?還是暗喻易氏旗下上千員工?「可是……」她神色添了幾許漫不經心,「我不認為你搬進‘飛人居’對誰有好處。」
「沒讓我搬進去怎麼知道?」昭鋒撥開額上垂發,頓現兩泓精光畢露的深潭,「別急著否定我,就算我做錯了,好歹也該給我彌補的機會。」
她略凜,不禁盯向他依然優閑的姿態,怎麼他說的話句句暗藏玄機?他到底對她,甚至對整個「綠林」了解多少?
而他所言的「彌補」是說對安霞還是對他的母親、弟弟?
她寧願相信他是繞著安霞和她打啞謎,不然這個男人就太深沉了。
「天下不是每件事都有辦法挽回的,有時候一旦錯失了珍惜的機會,就得付出悔恨的代價。」
「你覺得我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追回我錯失的?」這句話,他問得認真且嚴肅,肅穆到令她有些心驚。
不期然,她听見自己月兌口而出︰「你想挽回什麼?」
「能不能挽回,全看你肯不肯點頭。」
俠安的呼吸微窒,這男人就不能正正經經講一句簡單明白,沒有暗喻不含雙關的話嗎?
「這就得視你有沒有誠意。畢竟——」她犀利地盯住他瞬息萬變的靈魂之窗︰
「你離棄過愛你的人,要我們相信一個前科犯可能需要考慮一陣子。」
言下之意即想在「這陣子」內瞧瞧他能付出多少,是否能犧牲到她滿足的程度。
昭鋒苦笑在心頭,她的確很刁,把他「請」下海還不夠,還要他挖心剖肺以表誠意,被人討厭得如此徹底還真是頭一遭。
他敢打包票,她必然設計了一連串陷阱要他疲于奔命,眼下這招不就是「請君入甕」嗎?但,知道了又如何?他也只能見招拆招,就算前頭有刀山劍海他也得跳呀!
誰教東西在她手上,誰教她是一切的關鍵人物?
誰教……她那麼對他的胃口?
他開始懷疑,那篇遺囑是老頭串通了所有人一塊擬來坑他的。
音樂不知何時換成慢調,他目視她撫發時不經意逸散出的嬌媚,突兀地衍生邀她共舞的沖動︰「有這榮幸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俠安嫣然,頰生桃紅,眼波柔柔瞟來,剎那間竟透出冶艷的芬芳,「只要你安然無事搶了今晚的青,隨你愛跳多久我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