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軀開始發光,暗藍色的沉芒聚集在他的雙掌。
「宇劍……」
恨!恨!恨!
什麼叫做恨?恨是一連兩次失去生命意義的不甘心!
毀天滅地的不甘心!
「啊!」光芒撞上了火焰,兩方濺起星火點點撒落大地,無情被沖擊的力量輾扣在壁。
「這是怎麼回事?」
「是宇劍解開了封印……」無受回答無覺的錯愕,兩人飛快地朝火柱所在——情居幻移。
震幅愈來愈烈,大地像只困睡已久的巨龍,沿著火焰的叫喚而沉嗚,不知情的魔界人驚惶逃竄以為魔界末日來臨,風聲鶴唳。
「怎麼會這樣?」無覺遠望見情居時,理識瞬間消失怠盡,因為他看到的是楝火屋。
著火的情居。
無受不理停下的無覺,使盡能力挪移到情居內,他必須趕快,封印既解,那她……
「燒吧!全都燒光,不要留一抹灰燼!」
「王!」無受大駭,那渾身灼傷猶揮舞手臂的人是無情嗎?火舌逼近,欲蝕盡他們的肉軀,無受當機立斷,抱著無情就往窗跳去……
火屋中,藍青色的焰心正飽食著沒有合上的雜記。
阿情,有個算命仙說過我情劫深重,若鐘情于人必招死厄,但是他說錯了,為了愛而死並非厄災,而是一種心甘情願的升華。
即使要用生命去愛你,我也樂意!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人界台灣
急診室內燈火通明,匆忙來去穿梭在病菌和病患之間的醫護人員臉上只有千篇一律的公事化表情。
除了此起彼落的病痛申吟,就只有機械跳動的刺耳音波,人夜後的醫院,是沒有生氣的灰寂。
「什麼叫做你們無能為力?」
咆哮聲沸騰了急診室的氣氛,驚攪了許多休息的病者、親屬。
「江先生,我知道您愛女心切,但請你放低聲量,急診室還有很多病患。」
「二十三年前你們無能為力,二十三年後你們還是只有一句無能為力,你們醫生是干什麼用的?」
急診室內私議並起,所有人都在找尋發聲地。
白袍醫生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江裕可是醫院的贊助者之一,如果惹惱了他,此家病院前途甚慮︰「江先生,並不是我們不救你女兒,而是令千金的傷,我們真的沒有辦法醫,我服務三十年來頭一回踫見這麼奇怪的傷口,又似被火灼燙,又似壞死腐敗,傷口流血不止,令千金身強體健並無血友癥,我們實在想不透是什麼原因……」
「少跟我廢話!」江裕氣急敗壞地撂下狠話︰「如果我女兒有個什麼意外,你們就準備另謀生路!」
「江先生……」
「對不起,打擾一下。」無識走來朝江裕說︰「江先生,芝隻要見你。」
江裕狠瞪了醫生一眼,飛快離去。
醫生只差沒感謝得五體投地︰「不是我們學藝不精,而是我們真的沒有見過這種病例……」
「我知道。」無識勉強一笑︰「醫生,謝謝你。」
醫生受寵若驚地頷首,無識進去後兀自嘀咕︰「如果每個病患家屬都這麼明理就好了。」
「陳醫生快來,又有人送進急診室!」
「哦!來了。」
第九章
宛如作了個好長的夢,夢里他與她相伴嬉戲,沒有束縛,也沒有過去……
「芝隻。」
年邁的喚喊引回她的清醒,渾沌中她看見她的父親,這是她的父親嗎?記憶中的父親是魁梧不屈的,連笑都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剛硬,怎麼眼前的江裕蒼老得不像五十出頭的壯年人,反倒似七、八十歲的老叟了無生趣?
「爸。」她方叫出這六個月來第一次重復的字,江裕就忍不住悲痛而淚下。
「爸,你怎麼哭了?」
「芝隻……」江裕涕淚交縱︰「爸對不起你,過去都是爸不好,忽略了你……」
「爸,女兒不怪你……」芝隻握住江裕因哭泣而顫抖的手︰「以前是芝隻不懂事,不了解你的苦衷,對不起,爸,請你原諒我。」
江裕吃驚地感受到女兒的成熟穩重。
「爸,你會不會笑我到現在才領會?」
只有愛過,方知情重。
江裕盼這天盼了十年,私心總以為只要女兒識得情愛中苦,就能體諒他離鄉再娶之舉,
而今,總算听到女兒心平氣和的諒解,卻是這種場面,莫非是老天罰他沒有盡到身為人父的責任?
「我不該怪你離開我們的家。」芝隻直到握匕首自殺時才明白,原來當年父親會匆促結束在台灣的事業轉至美國發展的原因,是因為他太愛母親。
終日活在刻鏤著往昔和樂氣氛的房子里是永遠也走不出喪妻的辛酸,唯有另起爐灶才能生存下去;愛一個人就是不讓所愛之人牽掛,所以江裕選擇遠去,因為他不要會翠在天之靈還要為他憂心。
「阿姨還好嗎?」
「潔西卡很好。」江裕提起續弦︰「她知道你不喜歡她,所以沒有來。」
「代我向阿姨說聲對不起,以前是我任性。」芝隻氣若游絲,但她的笑容卻沒有斷過︰「我想有個弟弟或妹妹來疼,爸——你還可以再生個……」
江裕搖首︰「爸只有你這滴血脈,早在娶潔西卡的時候我就和她協議過,不再生兒育女,爸不想因為其他的孩子而疏忽了你,所以爸結扎了。」
「爸!」芝隻訝喘︰「這怎麼可以?」
「爸對不起你媽,常讓你媽傷心,唯有專心照顧你才能告慰你媽含笑九泉,可是……爸是個失敗的父親!芝隻,你說,是誰傷你的,爸就算傾家蕩產也要和他周旋到底!」
「爸。」芝隻在壓下傷口的噬痛後才又接下去︰「你看我像是被人欺負嗎?」
江裕怔仲,的確,芝隻從沒如此酷似慈寧,慈寧的認天知命不會在一個受冤委屈的人身上看見。
「傷是我不小心弄的,不礙事。」芝隻指指無識︰「爸,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女兒早死在路邊,他姓吳,單名識,識字的識。這三個月來都是他在照顧我,還為了我連家也不能回,我們可要好好補償人家。」
江裕真誠地執起無識的手,當他一身憂傷地抱著芝隻按門鈴時,他就由他的眼神中得知他對芝隻用情很深。
「吳先生,謝謝你。」
無識何時迎視過人類的感恩?他抽回自己的手︰「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爸,識哥。」芝隻將兩個男人的視線拉回︰「我想出院。」
「不行,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必須住院。」
芝隻沒有告訴江裕,她的傷口永遠不會止血,只是重申︰「我要出院,待在醫院會讓我虛弱至死。」
「不許亂說話,我的女兒壯得很,還得給我這個老頭子送終,不會有事的!」
芝隻不想和父親爭,看向無識。
「你要去哪?」無識清楚,就算將她五花大綁,她也會逃出醫院,倒不如送她去,況且,宇劍的創傷對人類而言過于強大,沒有藥可以使它收口,與其待在醫院供人研究,不如讓她自由。
「我想去海邊。」芝隻魂牽夢系的地方︰「我想去那個小漁村看海。」
江裕愁于女兒傷勢,正想反駁,就听無識以不容置否的口吻說︰「好,我帶你去。」
事後,江裕還是找不出他何以沒有開口拒絕的原因。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他抱著她來到她指路的小漁村,時間恍似停留在這座不知名的小鎮,芝隻此刻的思潮,是安詳的。
江裕在女兒的要求下回去,芝隻不再是令他頭痛的丫頭片子,而是看開了浮世聚散的女人,江裕很寬慰,卻怎麼也掩不住臨去的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