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哥,謝謝你。」
她甜甜的言語仍飄蕩風里,她的人就已閃進情居,無識痴立原地,手指撫踫著她留下的吻,渾然不知他的眼瞳已蓄落了晶盈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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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居仍然是情居,浮游的空氣呼朋引伴地招來塵絮,墜降在每寸平面積。
他還是坐在那張竹椅里,就像她初醒來見到他的瞬間,隨意的姿態雍合著旁人不能及的天生威儀,她彷似平常地合上門朝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
他沒應回,甚至連她的到來都看不出是否注意。
芝隻笑柔了眉,打開窗戶,讓一束光亮投奔進來︰「怎麼不開窗?房里很悶的。」
「為什麼要回來?」他還是副冷冷的面具臉,連嗓音听來都比平常清肅沉啞上三分。
「為什麼不回來?」她反問,眼睫眨的是她慣有的俏皮︰「雖然這里不是我的房子,好歹住了三個多月,臨走時總不好留給別人收拾。不然豈不是太對不起你這個屋主?」
「你可以走的,為什麼要回頭?」他微低著頭,暗陰偏袒地擋去了他的神色,聲中冷漠的直述句也猜不出幾分喜憂。
「我平白無故在此借住了三個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是你們一手包辦,多少得付些房租,不然怎麼過意得去?」芝隻坦然地坐在他對面︰「我可不是白吃白住了之後就拍拍走人的人。」
「你明知道留下來的代價。」
「是呀!就是信任你呀!」芝隻說得理所當然,因為她沒有忘記過他曾告誡她的話。
人還是別太信任他人,一旦錯信了人,很可能要以生命做為代價。
「只要是心甘情願,就算是付出生命又何妨?」芝隻重誦一遍她當時的回答,嬉皮笑臉的她完全不像在談論嚴肅的生命之題。
他,似乎也沒入了重重心結中。
「我知道你算準了奕霆他們會來接我,也預測到識哥的挽留,但你獨缺一份判斷。」芝隻指指自己的鼻子︰「對江芝隻的,你可能低估了江某人的韌性,也可能是故意不去探討這個問題,反正眼下的局面,就是本姑娘非常死皮賴臉地想請教你幾個問題,你是否有此間情逸致不吝賜教?」
「用不著戒慎,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純粹想斷了自己的妄念,如果你要我徹底死心,就請你回答我,好嗎?」
他的僵直猶如是件開天闢地以來就存在的藝術品,高貴卻又淡離地摒絕情緒的觸近。
「微雅娜葬在這里?」
他合動著唇形,使他性感的唇變化出許多醉人的調曲︰「她的骨灰撒在情居每塊泥土里。」
「你後悔嗎?」她列出尖銳的問題。
「不!」
也許心碎,也許情滅,但他從沒後悔過以這種方式結束他和她的曾經,因為他沒有後悔的權利。
「很好,那麼我相信你能夠再作一次不會後悔的決定。」芝隻斂起了輕浮,正色而問︰「把我帶來魔界是你們的預謀?」
「不是。」她一問,他一答︰「無意發現你就是四異之一。」
芝隻釋懷地放松了神經︰「那還好,我並沒有輸得太慘。」
無情不想听也不想回答,但她就是莫名地牽纏著他,讓他乖乖地像個考場里的小學生靜待她出題。
「最後。」芝隻的腦海閃過許多畫面,從幼年起與母親、父親、慈寧生活的種種,到她擠進大學窄門結識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至來魔界邂逅了他和無識的點點滴滴,皆一一像綠影帶般快轉掠過;嚴格來說,她是幸福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生存的真諦和使命。
「我想知道,你對我有沒有一點感覺。」芝隻特別強調︰「「感覺」是包括討厭與欣賞,凡能引起你絲毫情緒的都在內。」
他默默自懷中取出一把錐型匕首,匕首在光的照耀下顯得血紅。那是把式樣非常奇特的匕首,通體赤紅,不知是何物鑄冶而成,柄身比劍鋒來得長厚,上面雕琢著炫目的火焰。
他還沒有所行動,她就先站了起來。
「難道你不肯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芝隻略略失望,視線隨著他起身而挪換角度,他還是高大英挺得不像人類,俊美的惡魔永遠是人類的致命傷,不過她很安慰,她的眼光畢竟不差。
他一直沒有抬頭,她掬起他的臉龐,就這麼凝視他靈魂的窗口,不曉得是誰先傾動,兩個人的唇貼合在一起,沒有熱情如火,沒有驚魂動魄,只有無悔無憾的感激。
她自吻中找到答案,眼中的他恍惚中變得模糊。
「你走。」他吐露出他的感情︰「和無識遠走高飛,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阿情。」芝隻的柔和淺淡,卻已非往昔帶刺的江芝隻︰「這個十字架,你背得太久了,該是你放下的時機了。」
她的手依然掬著他的臉頰,只是她的情和愛卻滿溢在她和他的眼波交流里︰「我不會讓你為難,更不會讓你受到唾棄,這是我的命,我江芝隻不會怨怪誰。阿情,別再活在別人的陰影里,為自己開創你的生命吧!」
她的手,緩慢地垂下︰「真的真的謝謝你們豐富了我的生命。」
倏地,他感覺到他握著匕首的手往前用力一送,狂駭地看向她,她踉蹌地往後退去。
「宇劍啊!」血液的熾熱包里著她的手以及手中的劍。
「如果你有靈性,請破除你的封印,祭品江芝隻獻上我的血,請你見證我的愛情!」
火焰,自鮮血中燃燒起來,芝隻如風吹草絮般朝後倒了下去,留著那把血匕首,浮在空氣里。
無情只能目睹著宇劍的火焰越燒越旺,目睹著火焰沖上天際,目睹著火焰燒開情居的星宇,燒出魔界千萬年來向往的正常軌跡,燒掉分明線,燒去黑暗和光明!
大地起了震動,颶風吹起,火焰所到之處俱劇烈更動著定律。
無情失了神魂,失了自己,手中的血液由溫暖轉為冷冰,他愣愣地跨出一步,又一步,眼底的她委靡無力地昏倒在地,他正想要伸手抱她的時候,她卻倚進別人的懷里。
無識早就猜到她之所以留下來的決定,但是他怎麼也料不到芝隻可以愛得如此義無反顧。
「芝隻,你好傻……」
芝隻僅剩的一縷神識淒迷,她轉頭朝他張開她的手,看似要他握緊,無情還沒接到,她的手又像流星般墜落。
「阿……情!」芝隻如願地以笑容說出這銘骨刻心的一句︰
「我愛你。」
火焰啊!你可能代表我的心?如果可以,那麼請你燃我的血液,向寰宇的生命宣告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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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仍持續擴大中,魔界風雲變色難測凶吉,燒紅的天空不再是黑白兩立,滿布著詭譎光焰蔚為奇景。
她走了。
無識把她帶走了。
他還是呆立,雙手的血跡已凝干,她的手猛然垂墜彷似還是剛才的事,怎麼現在就已人去樓空?
我不會讓你為難,更不會讓你受到唾棄……
真的真的謝謝你們豐富了我的生命……
他的水晶碎了,再次碎在他手里,可笑的是他還沒有捧在手心,水晶就已鮮血淋灕。
「劊子手……」
血染了他滿胸滿襟的紅,像是詛咒般黏在他身上。
「我是劊子手!」無情仰天長嘯,淒厲猶如喪子野獸,地震似配合他的嘯聲地動搖魔界的天地。
「為什麼?」他撕肝裂肺地吼︰「為什麼?」
情居在他震天的狂哮與山河的震撼中搖搖欲墜,而宇劍,仍高傲地散著它染血的風采,一柱火焰直沖青天撐蓋住魔界,逐步將陰陽融合于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