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斂眉抿唇,江芝隻對他的了解太驚人,從沒有人可以如此真切地捉住他的觀感。或許,不是她了解他,而是她了解她自己,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
微雅娜不曾看到他這一面,無識也沒有,但卻被相處不久的她窺穿了他的無依。這是幸還是不幸?
「阿情,你不吃嗎?」
待他回神過來,她早已開始攻擊桌上的水果,先前的落拓之態不復見;若非他親眼目睹一切,他還真會以為這是他的幻覺。
江芝隻!你經歷過多少滄桑?
芝隻嘴里啃一個,手里抓一個,眼楮還不安分地直盯著水果繞,大有恨不得全部吞下肚之勢︰「阿情,你們魔界的水果怎麼都好吃得不像話?」她全然不顧形象氣度︰「嗯,真好吃,你再不吃我就吃光了。」
無情覺得她對人的信任度是毫無猶疑地深;她吃東西的速度也是前所未見的快,才一眨眼的時間,盤里的水果就去了大半。
「阿情,你知不知道闇魔地的方向?」
無情似對芝隻替他取的小名不以為意︰「你要去找魔王?」
「我要回去。」她放下水果,提及人界,她就想起三位至友,芝隻頓然胃口全失,意興闌珊︰「我不屬于這里。」
「魔王不會幫你的。」無情實話實說︰「魔王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不會允諾你任何要求。」
「不管他會不會,我都要試一試,他是我回去的唯一機會。」芝隻不是固執,而是不能放棄︰「慈寧他們需要我!魔界不是我的世界,我終究要回去。」
「無識可有說明魔界的情形。」
「我知道闇魔地非常危險,但你們王住在那,我必須去一趟。」芝隻急切地拉著他︰
「阿情,你告訴我滅日城在闇魔地的哪個地方好不好?我要見你們王!」
無情撇首不予回答。
「阿情,情居既然是你的房子,你的能力一定很強,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見魔王?」思友之情總令芝隻對此人生地不熟的處境倍感慌惶︰「我只要見他一面……」
「我不會帶你去見他,我也不會告訴你滅日城的方向,我只是個無名小卒,沒有資格做什麼。」
「你騙我,如果你真的是無名小卒,怎有能力築造情居?怎有資格辱罵你們的王?怎會是你替我解毒而非無識?你們的王對我有什麼企圖?為什麼救了我卻對我不理不睬,還把我丟給你們兩個?他想要什麼?既不讓我回去又把我困在這里,連去找他也不行,我要怎麼做,他才肯放我回去?」
無情對芝隻一迭聲的問號不加理會,眸冷似冰,倏地起身欲離。
「阿情,求你告訴我!」芝隻抓住他的臂,卻被他甩開。
「阿情!阿……」芝隻的喊叫像是被消音般中止,緊接著是她不支蹲屈的申吟︰「好痛……」
無情正要走出門,听見她哀喚後停了下來。水果不會有問題,她不可能又中毒,會是她挽留他的把戲嗎?
「阿情……」芝隻覺得下月復悶痛,胃脹欲嘔,扶著桌子就是站不起來。她原以為又中毒了,但瞄見表上日期立即領悟,馬上改口要他走︰「你走好了,沒事了。」
她這一說反讓無情留下︰「怎麼了?」
「沒事。」芝隻氣結,要他別走他偏要走,現在叫他離開他偏偏又和她唱反調︰「我說沒事就沒事,你走啦!」
魔尊無情豈能任人呼來喝去?
他用一貫步驟將她抱到床上,想檢視她是否有中毒現象,芝隻卻大反常態抱著肚子直往床內縮,說什麼也不讓他察看。
「你走啦!你不是要走嗎?」芝隻甩開他的手︰「我的死活與你無干,你不用費心……」
無情觀她面色發白,整個人蜷成一團狀極痛苦,不是演戲作假︰「芝隻,你哪不舒服?」
「告訴你也沒有用。」芝隻實在痛恨自己是女人︰「拜托你快走好不好?」
「你不是中毒。」這點無情倒還看得出。
「廢話!」芝隻吞下髒話,拿出僅存的耐性︰「我的痛你幫不上任何忙,求你行行好先離開,我自己會處理。」
「你生了什麼病?」無情執意要問,天下有什麼突發惡疾是他診不出來的?他用力量巡過她髒脈,她明明很健康。
「噢!拜托……」
「你不說我就不走。」
芝隻真納悶自己是看上他哪一點︰「我只要熬過前兩天就沒事了。」
「什麼?」無情越听越迷糊,什麼病只要熬兩天就好了?
「經痛啦!」芝隻忍無可忍地咆哮︰「女人都有的月經你知不知道?天,你真是……真是……噢!好痛……」
無情愣了半晌才意會她所指為何,不可思議地,他竟也感到面紅耳熱︰「你需要些什麼?」
「你們魔界有便利商店嗎?」
「什麼便利商店?」
「算了,我也不敢奢求你們會生產衛生棉。」芝隻長嘆︰「可不可以麻煩你找一些干淨的布條來?」
無情窘迫地餃命而去,芝隻好笑地發現他的匆促像是在逃命,倒在床上,她的思緒又飛天遁地。其實也不能怪他不熟悉女人,魔界與人界畢竟是跨不過的距離,文化習性的斷層高如須彌,並非一蹴可幾,她實在也不能太苛求。
無端端地,她為了存于彼此間的差異落寞起來。她生于人界,而他活于魔界,兩界之間橫梗著的何止是時間與空間?她為什麼就是不能守住自己的心呢?眼看自己的感情叛逃向他,她卻只能徒勞地跟隨他的背影,明知不可能,明知不可以,她還是跳下去了。
只是,這命運的泥淖可會寬待她?雖然他已不似初見時令人戰栗,神韻也多了抹和煦,不再冷酷難近,但他還是抗拒她的注意,將她的善意關心棄如蔽屣。
他討厭感情。
也許說畏悸更恰當,他只要一覺她靠近他的心,就馬上祭出他的法寶,用沉默回閃之術驅除剎那間的感動,好似讓自己活得有感覺是滔天大罪般!他受過感情的傷嗎?是與她相似源于家庭,還是另有其人使他誓不動情?
芝隻認知他是異世界的幻影,徹頭徹尾地和她沾不上一點邊,她和他的交集建立在這種泡沫式的相逢里,她不敢放肆表達她內心,只能順他所要的以嬉笑怒罵的模式和他共處此室里。
他的防備是一道又一道的城牆,她尚未起梯就被他折斷了旌旗,無奈又待如何?她的心
情能埋藏多久?要是他觸踫到她的情,是否會離去?她沒有把握,所以只能繼續偽裝下去,只要他留在她左右,她願意當他設定好的角色,不給他壓力;就算在他眼里她是玩物,她也甘之如飴。
江芝隻何時變得這麼沒骨氣?她苦苦地笑了,過一天是一天,等到……等他來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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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著她的發,她安適的睡容沒由來地使他感覺到平靜,由于她對女性生理反應的抵抗力不佳,所以他在她藥水中加了些安眠劑,暫時解了她的危。
芝隻翻了個身,揪著他衣擺的手依然沒放,無情觸模她小貓般慵懶的睡顏,掠開了她遮面的短發,深瀚的黑眸專注在他腿上的筆記本中。
她愛上他了。
他知道,他由簿本里斷續無章的雜記中意會到這點,她在為她的感情歸屬哀悼。他所疑悶的是她為何要哀悼?是她看出了他別有所求,不會相對付出真心?還是她說的她不屬于這里?
越接近她,就會有種越不了解她的荒謬;明明掌握了她的弱點,卻又讓她的堅忍迷混了方向。有時候她的心就掛在觸手可及的面前,但他卻怎麼也提不到,彷佛她離他越來越遠,而他沒命地追逐著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