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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可以給我少添些麻煩?」
「我喜歡溺水啊?講什麼屁話?」
「女人,不可理喻!」
「男人,蠻不講理!」
一男一女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自無情聞聲來救芝隻後,兩人就陷入口舌之戰,如火如荼地攻訐對方。
「踫不得水偏愛逞能,你想累死我?」
「是又怎樣?」芝隻的火氣可大了,渾身光溜溜地被他撈起來,沒要他陪她名節損失已經虧大了,誰知他出口第一句竟然是︰連在這麼淺的溪里都能教水給淹個滅頂,你是天才還是白痴?
彼不得病體猶虛,管不了余悸猶存,她扯開喉嚨便尖叫,叫得他吼了回去,一場混戰至此還沒落幕。
「哎喲,你輕一點,好痛……」
無情冷盯著她,冷盯著……
「看什麼看?還不繼續揉?」芝隻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瞪凸了眼珠,我也不會變丑,小心點揉,要是揉疼了,你就得負責背我回去。」
無情無聲地翕動嘴唇,芝隻馬上又呼天搶地起來︰「你敢咒我早死早起生?」
無情這回斜睇她的眼神中有意外。
「姑娘我可是學過唇語,想偷罵我,下輩子吧!」芝隻余怒未消︰「人家又不是故意要抽筋的,溺水也不是我願意的,你不安慰我就算了,還罵我……」
糟糕,要下雨了!
無情從不曉得女人這麼難伺候︰「不許哭!」
「你管我?」芝隻一口氣梗在胸中就是化不去︰「我偏要哭,我要告訴無識說你欺負我,我還要你們的王罰你三天不能吃飯……哇!你還笑?」
無情真的沒轍了,這女孩吃軟不吃硬,剛才板起臉想教訓地,她拿鼻孔瞪他,誓言他若踫她一下就和他拚命,說得比殉道者還決絕,現在他才喊了句不許哭,她就哭得山崩地裂外加威脅,她是哪門子女人?
想他魔尊威風全栽在她手上了。
「好了,別哭了。我背你回去,再哭下去你的腳會再抽筋,到時可別怪我不給你揉。」
芝隻這才雲收雨住,抽抽答答地張臂要他背,無情真不知道是一指指死她比較好,還是自刎了事妥當;要不是她是宇劍復活的關鍵,打死他也不會向別人妥協。
芝隻一沾到他的背就倦得夢游去,無情知道中毒之人嗜睡,但連他也對她強勒的毅力佩服,她硬是撐到他投降才肯放心入睡。要稱贊她不屈不撓,還是要笑自己太沒原則?他連微雅娜也沒有背過……
現在她又多了一項「第一」的紀錄。
未來,還有多少第一可予她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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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我是萍命絮身,這一生只能像浮萍和飛絮般流浪,我不曉得這種生命為什麼存在,也不想追討救贖之道……別問我為什麼,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我在悲戚今生無止盡的漂泊同時,無可救藥地為同樣虛無縹緲的靈魂痴狂……
字寫到這便中斷,芝隻的淚染濕了薄紙,她用力地拭去,留下殘余的痕跡。
溺水驚魂記已是前天的事了,她趴在他背上睡著了,這一睡,睡到昨天……應該算是深夜吧!情居的陽光不分晝夜,若不是她的表還附帶日期,她可能連今夕是何夕都沒個概念。
手握著筆,這枝筆引她想起故鄉,由于衣服全濕,必須晾曬。所以她搜出了衣褲口袋裹的雜物︰半條口香糖、兩張統一發票和一枝筆。
筆是普通的鋼筆,不普通的卻是它的意義。因為它是父親于十一歲時送她的生日禮物,十一歲的生日是她快樂的過去中最耀眼的一段。母親無病,父親顧家,慈寧貼心,她還在許願時夸口不用要求任何願望就吹熄了臘燭,因為她已擁有了幸福……
只是幸福遠了。
她又自此句寫下去︰遠去的東西無論再珍貴,都不能回頭,縱使怨天怨地,挽不回的、水遠挽不回。這是對奢侈的人的懲罰,罰人不知福;更是對幸福者的警惕,警告應惜福。呵!好好愛惜身邊的東西,別讓它又悄悄出走。
芝隻想到什麼就在簿上寫下什麼,她並不刻意興文作章,只是一時感觸藉筆細述。自睡中醒來,不見他人,空氣中猙獰的寂寞又張大魔爪將她一把擄住,足踝抽筋處還隱隱作痛,骨子里的炙麻感也沒完全退盡,只是睡意少了幾分,人也清楚些。
他……該是難以捉模的寒星吧?高高掛于天宇一隅,孤獨疏離地散落一身風采,不與紅塵俗火同流合污。
他……,該是深埋地底的水晶吧?永不泄漏他的光華蓋世,只是冷冷地棲息在黑暗源處。
他,會是遺失了心情的柔漢嗎?
雖然刻鏤在他眼角的是憤世厭俗,雖然烙印在他唇邊的是散漫不羈,但她知道,她感應得到,他和她一樣,同是活在過去的創痛下。他與她,是彼此互憐互引的靈魂。
她應該道歉的,因為她確實刁蠻無理;但她也不該道歉,因為他明知她不服輸的天性。
筆,在指間滑來滾去,心與緒又空茫莫名。
爸好嗎?他是否發現了女兒已不在地球?慈寧呢?自己的消失是否會影響到她的身體狀況?希望她不要因為感應不到她而生病焦慌……綠音,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幫你,奕霆,你會不會破口大罵我沒良心?
「在想什麼?」端著食物,他走進房內。
她對他一笑,收起簿本︰「對不起。」
「對不起?!」無情被她一句不搭軋的話弄得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你可否解釋一下,你笑著對我喊對不起的原因?」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芝隻歉也道了,何管他明不明就里?「悟不出個中玄機我也愛莫能助。喂!有沒有好吃好喝的?」
「你不怕又中毒?」
「有你在,怕什麼?」芝隻回答得理所當然,卻不知讓無情听出了她以生命信任他的潛意識。
「你這麼相信我?」
「我為什麼要懷疑你?」芝隻侃侃而談︰「我又沒有什麼東西讓你覬覦!也沒有得罪過你,你沒理由要害我,既是如此,我為何不能相信你?」
「人還是別太信任他人,一旦錯信了人,很可能要以生命做為代價。」
「只要心甘情願,就算是付出生命又何妨?」芝隻的笑,似是閱盡俗世繁華的淡然︰「時刻提心吊膽,沉謀算計的日子我不懂得如何去過,信任自己認為可以信任的人有什麼不好?」
「你不怕被騙被背叛?」
「難道就因為怕而把自己隔離在象牙塔內是最好的方法嗎?哪個人不怕受傷不畏失敗?可是如果因為「怕」就抹殺了自己的未來,拒絕了所有的悲喜,那生命有何意義?與其活得像行尸走肉,我寧願選擇崎嶇的人生。如果沒有跌過撞過,我怎麼知道我還活著?」
「可是跌過撞過之後,有時死反而是種解月兌。」
「死分兩種,一種是生命的終結,一種是心靈的毀滅。」芝隻的瞳眸又遙遠起來︰「心死比身死更悲哀,因為心死的人只能活在麻木不仁里苟延殘喘,期待自己真正死期的到來。可是死真的就能從陰影中解月兌嗎?腐爛成灰的只是人的,誰能證明人的靈魂也就此散去不再受痛苦的桎梏?」
「你在等?」無情的語態沒有懶散,也沒有嘲誚。
「你不也相同?」
「你不像是心死的人。」
芝隻開心地輕笑︰「你也不像是活不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