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她的話,原本還在盛怒中的嬙旃,不禁眨眨雙眼,過濾剛剛她所听見的話,頓時,她雙頰迅速緋紅。
「我跟爵頓先生認識不到四個小時,彼此都還很陌生……」嬙旃同樣不自覺飛快地用中文回答。
「孩子,不要不相信一見鐘情。人類的情緣是很難用常理去解釋的。有的人彼此相識十幾年,卻還在原地打轉,而有些人僅是短短的幾秒相視,便可結下一段姻緣。唉!就好比我跟我那老伴,初次相會的那一眼,就足夠我回憶一輩子的了。到現在我還是很慶幸我的選擇,真的!」她閉上眼楮,仿佛掉落回憶的深谷里,從她充滿幸福的笑容看來,她正忘情地沉醉在過去的歲月里。
嬙旃被她的神情感動了。如果她也能像普拉森太太那樣,有深深眷戀的戀情,人生路上有摯情的另一伴相依相扶,那麼她這一生又夫復何求呢?
嬙旃無意間抬起頭,看見那雙藍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她臉龐脹紅地低下頭,因為她腦海模糊的影像正逐漸清晰──爵頓的俊逸臉龐赫然浮現在她眼前。最令人不知所措的是被他緊緊擁在懷里,小鳥依人地抬頭回望那雙深眸的女子,竟是……她趕緊搖頭想甩去方才躍上腦際的荒謬念頭。這並不代表什麼,只是被周遭的氣氛所影響,再加上听了一席話,難免無法控制一連串的可笑思路。她困難地吞下一日湯,自我安慰地想著。
「很抱歉,竟然在餐桌上講起你听不懂的話。只怪我等不及想試試看,證明我那口中國話是否依舊流利啊!」可能意識到自己失禮之處,普拉森太太連忙張開雙眼,轉向一臉困惑的爵頓,連聲道不是。
爵頓慢條斯理地舉杯回敬,並露出迷人的笑容表示不介意這禮節上的拘束。就這樣,這一整晚的話題就全繞著嬙旃打轉;從她的童年到現在,她逐一說出自己的成長過程。這一餐下來,她則像是一具空殼女圭女圭,每說出一字一句,她的內心世界就被掏空一分。
她喜歡這慈藹的老婦人,在她帶著了解的眼神之下,她忍不住將她的一生全傾吐出。
這原本是美好輕松的一夜,但當她發現爵頓也加入她們的談話,而且他對她好奇的程度不下于普拉森太太時,她才猛然察覺自己竟赤果果地攤在他面前,她痛惡這種感覺。
仿佛感受到嬙旃逐漸退縮的回應,爵頓和老婦人相當有默契的轉移話題。
不論他們談什麼,她都很感謝他們的體恤,當然也包括爵頓,即使他是惹得她全身不自在的主要因素。
她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也不想仔細去听,她只知道自己的身心早已疲憊不堪。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以及所應付的場面,都已超出她能力的負荷,現在的她只想找個又軟又大的床躺下,大睡特睡一番。
「親愛的,你覺得如何?」
「什麼?」嬙旃尷尬地問道。然後緊急拉回四處游走的心思,努力想去拼湊有關他們談話的內容,但任她如何思索,也覓不著一點蛛絲馬跡。
「你認為該不該將土地賣給爵頓?」
這時嬙旃才發覺普拉森太太又開始用中文和她交談了,顯而易見的,普拉森太太是不希望讓爵頓得知她們談話的內容。
天哪!這可是很敏感的問題哪!假使說不,則有點背叛爵頓的感覺;而相對的,她又不想讓土地出售的利益介入她和普拉森太太之間那份濃切的友誼。
這時,氣氛漸漸凝重,坐在她對面的爵頓不發一言,莫測高深地盯著她看,並研究她臉上掠過的每個表情。她知道他一定非常想得知她們神秘的談話內容,只是礙于情面罷了!
「羅司先生非常重視這次交易的成功與否,但您可別勉強出售它,畢竟那是您多年來努力的心血。而且我看得出來,您這次的邀請僅是純粹想敘敘思鄉之情,所以並不代表有任何商業性質的聚餐,不是嗎?」她豁出去的說出心里的話,也在老婦人眼中瞧見贊賞之情,一股忘年之交的友情正逐漸在彼此心里滋長。
普拉森太太滿意地點頭之後,轉向在旁一直冷眼旁觀的爵頓,說︰「土地的事,我們以後再慢慢商量,我需要再好好考慮看看。」
得到這樣的答案之後;爵頓立刻以寒冷透骨的眼光,直射向嬙旃。雖然他听不懂她們的對話內容,但他仍可以猜測出一、二。從普拉森太太謹慎的態度以及嬙旃猶豫的表情來看,均透露出一種訊息──她背叛了他。
須臾,普拉森太太以疲累的理由離席回艙。
現在甲板上就僅剩他們兩人冷眼相對。
嬙旃問心無愧地承受他刺人的眼光。但隨著時間一秒秒的流逝,她硬擠出的勇氣竟一點點地消失殆盡……
第四章
「你想干什麼啊?」
爵頓驟然從他座位上跳起,不顧嬙旃驚慌的抗拒責備聲,硬是將她拉到船欄邊。
「放開你的手!」嬙旃死命地用她的高跟鞋,往他膝蓋踢去,希望他痛得松手,好讓她有機會掙月兌。
但爵頓可不是省油的燈哪!他反應極快,巧妙地閃躲過她的每一次攻擊。但她可不願就此罷休,反而更變本加厲地掙扎著,並且抬起膝蓋往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踢去……該死!爵頓疼痛萬分地微彎腰。嬙旃見機不可失的想閃身掙月兌,不料才跨出一步立即又被他抓回,在她還來不及回神之時,她的雙腳便已被他牢牢地囚禁在他有力的雙腿之間。
嬙旃委屈萬分地看著被鉗制在鐵掌下紅腫的手腕,頓時眼楮蒙上一陣淡淡的霧氣。別這麼不爭氣,再怎麼樣也絕不能在他面前掉下一滴眼淚!她咬著牙告訴自己,並拚命地想眨掉滿眼的水霧。她不認輸地抬起頭,睜大眼楮與他對峙著。
爵頓松開她的手,當他瞥見她手腕上一圈紅腫時,一絲愧疚飛快地閃過他臉上,但也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他低頭回瞪她的雙眸一下子又回復到剛才冷冽的光芒。
整個甲板上只剩他們兩人急促的喘息聲。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弄得她累了,他也倦了,再加上剛剛兩人劇烈的掙扎搏斗,不氣喘吁吁才怪!
爵頓鋼鐵般結實的手臂支撐在船欄上,緊緊地將她整個人困在他寬闊的胸前,更拉近兩人的距離。現在他們兩人的身體等于是緊貼在一起,再加上彼此的喘息聲均輕柔地吐在對方臉上,就更顯得曖昧親密了;她試圖後退避開他堅實的身子,但背後抵著她的冰冷欄桿,則阻斷了她逃避的機會。
她現在反倒希望雙手仍被緊抓著,而不是被他緊壓在船欄邊,因為她就像他的所有物似的被圈住。
「放開我!我發誓不會再掙扎!」她幾乎潸然淚下地要求道,但眼底仍泛著抵抗之
意。
不顧她的要求,爵頓反倒傾身將冷峻的臉龐靠近她,性感的唇上綻放出詭異的笑容。
「你以為我會再輕易相信你的承諾嗎?今天不就是最好的見證!」他危險地眯起雙眸,迸射出寒冷的藍光。
嬙旃不禁絕望的打個哆嗦,咬住雙唇,保持緘默不語。
「從你的態度看來,似乎並不打算告訴我,你們談話的內容,是不是?嬙旃。」他有如情人般叫著她的中國名字,雖然語調是那麼輕柔,但卻讓人輕易地感受到他隱藏著威脅的怒意。
「她……只是問我喜不喜歡這次的晚餐──」
她話還未歇,馬上引來更大聲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