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灰姑娘忘了留下她的玻璃鞋了——」
他悵然若失地望著夜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語。
☆☆☆
斑中時期的好同學成了灸手可熱的年輕畫家,在畫展的開幕茶會上,遠藤拓郎自然也蒞臨捧場,應記者的要求和畫家好友合照。
「大家盡避拍,只是別忘了今天的主角是柴田大師,照片應該放在藝文版,而不是財經版,別搞錯!」
他對著一名熟悉的財經記者說。
在記者們心滿意足的散去後,遠藤拓郎才總算得空和好友聊聊近況,並且跟幾個藝文界的朋友們交談。
但是,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飄過他眼簾,吸引了他的視線。
會是她嗎?
看著紅帽著軟呢連身洋裝的窈窕身影,一雙棗紅長靴上的修長玉腿如雪雕般勻稱,教人忍不住發出贊嘆。
借口賞畫,拓郎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朝一幅名為「極光」的油畫走去,在紅帽女郎身後站定。
「妮琪?」
紅帽女郎翩然轉身,朝他嫣然一笑。
「嗨,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他很高興她還記得他,「你也是柴田的畫迷嗎?」
妮琪甜笑著搖頭,「我是被美術館外的那幅‘極光’海報給吸引進來的,我對柴田大師的畫作一點概念也沒有。」
「你喜歡這幅畫?」她正站在「極光」前。
「嗯,它讓我想起去年我在加拿大黃刀鎮上所看見的極光,像霧、像飛羽、又像舞動的火焰,和這幅畫幾乎一模一樣。」
她突然將視線由畫作移到他臉上,「你知道極光形成的原因嗎?」
「是由快速運動的電子或質子,撞擊稀薄斑層中的大氣層所造成的,對吧?」他可沒那麼容易被考倒。
「據說,太陽閃焰會在瞬間釋放熱能,產生五千萬度高溫雲塵,所釋放出的太陽風影響了地球磁場而顯現出‘極光’。」她俏皮地眨眨眼,「這是另一種說法。」
「你喜歡科學嗎?」極少有女孩會以科學作為閑聊的話題。
她神秘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往下一幅名為「瞬雷」的畫作走去。
「這幅畫讓我想到赫曼.赫塞的詩——雷雨前的一瞬。」妮琪望著跟隨她而來的遠藤拓郎,以微帶挑釁的口吻問︰「這位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在日本似乎沒什麼名氣,我想你大概也沒讀過他的作品吧?」
這是考試嗎?
罷才是科學,現在是文學,遠藤拓郎總覺得她似乎故意在測試他的涵養。
然而,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腦袋里所有的知識可是能編成一部百科全書哩!
黑暗中狂風亂竄
白色雨網自暗夜中殺出
雨絲重重擊打著森林
閃電眩目,冰雹應聲墜落
因電擊而生的火焰怵目驚心
雷聲轟然鳴響
遠藤拓郎看見她在听見他吟詠出詩中末段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激賞。
「用這首詩的最後一段來形容這幅取名‘瞬雷’的畫,的確是再貼切不過。」他半開玩笑地說︰「這幅畫太抽象了,也許在畫框下方再加上一張解說卡,把大師這淺顯易懂的詩作附上,如此一來,原本看不懂的人也能稍稍體會畫中的意境了。」
「我原以為商人全都是不懂得欣賞詩文的呢!」妮琪打量了他一番,「你知道嗎?我總覺得你比較像是藝術家,而非企業家。」
他思索著,「這是夸獎還是批評呢?」
「是夸獎,難得你身上的銅臭味沾染得不多,腦袋里不是只有名和利,不像我爹地——」
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妮琪總是掛著微笑的臉上,頭一回浮現憂傷的神色。
「你有心事嗎?」他問。
「呃……沒什麼。」她很快地便從憂傷中抽身,換上笑臉。
遠藤拓郎明白她不想繼續方才的話題,便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妮琪看了下手表,對他說︰「我有事得先走了,再見!」
「等等!」
拓郎飛快地拉住她的手,他可不敢奢望賭兩人會有接二連三的巧遇。
「我要如何才能再見到你?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妮琪抿唇想了想,忽然朝他伸出手。
「你有名片嗎?」她不答反問。
經她這麼一提,遠藤拓郎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遞上名片,連忙從西裝口袋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我暫時不能給你電話號碼,不過我答應會跟你保持聯絡。」她將名片放進皮包里,「改天見!」
「明天!」遠藤拓郎又攔住她,「明天晚上可以見個面嗎?時間、地點由你決定。」
「為什麼急著再見我?」
藤藤拓郎頓時啞口無言。
他無法否認自己心中對妮琪的好感,他就是沒有理由的被她吸引。
可是,就算能順利交往又如何?
案母對他的婚事絕對會干涉到底,他有選擇交往對象的自由,卻沒有選擇結婚對象的權利。
呆呆凝視著她,遠藤拓郎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局面,一直以來他都未讓自己深陷情網,不為任何女子動心,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迎娶他們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
但是,眼前這名女子卻讓他有了戀愛的沖動,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令他深深迷惑。
妮琪看著盯她半晌還吐不出一個字的他,沒來由地笑嘆一聲。
「好吧!明晚見,時間和地點我會再告訴你,就這樣!」她伸指輕點了點他的鼻尖,「不準再攔我,你會害我趕不上約會時間的。」
他有點吃味,「跟男朋友約會嗎?」
「我男朋友的位置還懸缺呢!」
她邊說邊後退,揚著笑轉身朝大門走去,如浪翻飛的金發仿若陽光羽翼,把遠藤拓郎的心也帶走了。
第二章
「拓郎,幫我拿那個竹莢魚壽司!」
「那個蕎面好像滿甘口的,要不要順便幫你拿一碗?」
「可是我吃不了那麼多。」
「那就一人一半吧!」
「嗯。」
妮琪和遠藤拓郎看著旋轉壽司台上的各式菜色,興奮得像個孩子似地。
遠藤拓郎不禁感嘆起來。自己有多久不曾這麼悠閑的吃一頓晚餐了?
「你在看什麼?」
妮琪留意到他凝視的目光,不禁奇怪的問。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外表明明是西方人,可是你的日文說得很流利,對日本料理似乎也很能適應,你究竟是來日本觀光的旅客?還是一直旅居日本?」
這一點對他而言很重要,他想知道她是否隨時會離開日本?!
「十天前我第一次來到日本。」在他訝異的眼光中,她繼續說︰「不過我學了多年日文,也經常吃日本料理,加上我可能會在日本長住一段時間,必須努力適應才行呀,」
「請問你來自哪一國?來日本做什麼?」他好奇的追問。
「這不重要吧?」
很好,又吃了一次閉門羹!
他皺眉苦笑,「你的姓氏保密、出身保密、電話保密、地址保密,我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個幻影共進晚餐一樣。」
「因為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嘛!」她堅持不肯松口。
「真不公平,我把我的姓名、職業、電話、住址全都告訴你了,你卻對自己個人的資料守口如瓶,我是在跟諜報人員交朋友嗎?」
妮琪被他的說法給逗笑了,「就算你不說出自己的身份,我也知道你是誰,你‘走紅’的程度可不輸偶像明星喔!」
「如果我真有你說的那麼有名氣,那我可不敢答應你來這里用餐了。」他環顧室內一周,「還好,我看現在在餐廳里用餐的人,平常大概是不看財經新聞,否則現在恐怕有好幾雙眼楮盯得你吃不下飯。」
「說不定明天我們兩人還會上報,標題是‘櫻島財團’未來繼承人的新歡——神秘金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