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凝不得不承認,在失去雙親又沒有手足的情況下,如果有了丈夫得以倚靠,她或許就不必獨自辛苦地防備那城府極深,想奪家產的繼母。
但是,別說她此刻在服喪,無心婚配,就算她有意招婿,好男人也不會就這麼從天而降吧?
「唉!我看我們還是別巴望別人,靠自己比較穩當。」
「嗯!無論小姐決定怎麼做,芙蓉一定都站在小姐這邊。」
看著芙蓉敦厚、誠摯的笑臉,艾凝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笑。
是啊!她並不孤單,她身邊還有個忠心耿耿的芙蓉呢!
***
庭院里的桂花開了,清雅的芬芳沁心竄鼻,往年這時節,廚房里的師傅總是會來采擷花兒做成父親最愛吃的桂花糕,今年卻是落了一地也無人聞問。
艾凝拈了幾朵桂花放在掌中,觸景傷情讓她倍思親。
懷著哀傷,她慢慢地往父親生前最常待的書房走去,但出乎她意料的,房里竟透著熒熒燈火。
「會是誰呢?」
為了怕吵鬧,書房設在宅院里最僻靜的一角,平日除了父親之外,鮮少有人在這兒進出,自從父親死後,更不曉得是從哪個婢僕開始傳起,曾在深夜看見父親的鬼魂在此流連的謠言,如今,就連白晝也得兩、三個丫鬟相偕才敢進房匆匆打掃後快溜,怎麼夜晚倒有人敢來?
莫非——
電光石火般的念頭快速飛掠過她腦海,原本對鬼神之說半信半疑的她,此刻倒也願意相信那是父親點燈引她相見了。
沒有驚懼,反而是欣喜若狂。艾凝踩著極輕的步子靠近書房,生怕太莽撞會嚇走了父親的魂魄,但是,突然由房內傳出的柔嗲女聲卻教她驀然止步。
「這不是——」
她掩住自己的口,猶豫片刻後蹲,悄悄地挪移身子,慢慢地湊近紙窗……
***
「什麼,要殺了她!?」
「噓!」
蘇歆毓才一開口,馬上被蘇麗棠賞了一記白眼,還以手勢示意他噤聲。
「你叫那麼大聲干嘛?怕人家不曉得我們在這里商量些什麼是嗎!?」
她橫眉豎目地斥責著堂弟,但聲音卻刻意壓低了許多。
「太浪費了,那麼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
一談到艾凝,他立刻露出那副垂涎的嘴臉。
「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殺了實在可惜,你別沖動,先听听我的計劃如何?」
站在蘇麗棠身後的蘇歆毓將她按坐於椅上,討好地幫她拍背順氣又搥肩的,這才總算讓她倒吊的雙眉稍稍和緩了些。
她拍了拍按在自己肩上的堂弟的手背一下,再指著自己對面的椅子,示意他過去坐下。
「說吧!你有什麼計劃?」
他開口道︰「讓我娶她為妻,入贅到艾家,那麼艾家的家產不就等於全是我們的了嗎?」
「哼!」
蘇歆毓被她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白痴都听得出她語氣中的輕蔑。
「你不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嗎?」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將堂弟由上到下打量一遍,那五短身材讓她連連搖頭。
「凝兒會願意嫁給你?哈!除非是日出西山、鐵樹開花。」她說得一點都不過分,事實也是如此。
「堂姊,你說話未免也太老實了吧?」
他搔搔腦袋,听了還真有些氣餒。
「我知道她眼高於頂,不可能看上我,但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就算她再不願意,也只得乖乖嫁給我了吧?」
終於說到了重點。
「怎麼個『生米煮成熟飯』法?」她听出了興趣,「人家根本不理咱們,想拐她出門、灌醉她,是絕對行不通的,而就算我在夜里偷偷放你進來,她一反抗、一尖叫,只怕你偷香不成倒先被艾家十幾個家丁打成了重殘,再送去吃牢飯!」
「別擔心,我有法子。」
蘇歆毓露齒一笑,神神秘秘地由懷里取出一個小指大的白瓷瓶。
「哪!這是我托人買來的好玩意兒,把這瓶子里的藥粉倒一點到茶、湯里,無色、無味,喝下去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倒地不起,響雷也吵不醒,足足可以使人昏迷四個時辰左右,只要你把藥下到凝兒的飲水中,她就只能任我擺布、由我玩弄羅!」
听完,她收下瓷瓶,卻是一臉懷疑地盯著他瞧。
「真的嗎?你可別又讓人給唬弄了,白讓我提著心去偷偷下藥才好!」
「我自個兒試過了,包管有效!」他斬釘截鐵地拍胸脯保證。
知道他已經以身試過藥,蘇麗棠才褪去了心上的懷疑,臉上露出了十分吊詭的笑容。
「呵!好,就讓你去毀了那個小丫頭的清白,到時她要不就嫁給你,要不就一頭撞死,兩種結局都是讓艾家財產全落入我蘇麗棠手中!」
她以眼尾斜勾了他一眼,「歆毓,如果讓你如願以償成了艾家的贅婿,你可別過河拆橋,顧著新婦便把我這堂姊給一腳踢開,這黑白兩道我可全有熟識,對於背叛我的人,我可是一律只以『死』字相待,絕不寬貸的喲!」
這段話她說得既輕且柔,但蘇歆毓卻听得背脊冷汗直流。
想她蘇麗棠以前可是「醉仙閣」里最紅的姑娘,拜倒在她美人裙下,甘願受她差遺的人可是三教九流都有。
但她的目標只有縣城首富,艾老爺。
憑她的容貌和手段,敦厚的艾老爺自然只有乖乖上釣的份,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一次流產竟讓她再也無法生育,沒法子依她原先設想的為艾家添丁,以在將來繼承艾家家產。
包令她料想不到的是,她原以為丈夫生前如此寵愛她,死後應當會留給她一大筆財富才是,沒想到他卻將大部分的財產全留給了獨生女艾凝。
蘇歆毓可是見過她恨極了的模樣,連已經停屍於棺中的艾老爺她都敢摑掌,也明白她真有請來殺手的能耐,當然不敢背叛她,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放心吧!堂姊。我蘇歆毓就算不義於天下人,也不敢不義於你,我這輩子都是你最忠心、最可靠的親人,有好處絕下會忘了你最大的一份,我保證。」
她滿意地點點頭,挑著眉說︰「好,我就幫你一次,這兩、三天就找機會下藥,不過,丑話我可說在前頭,要是到時你搞不定她,我自會派人殺了她,我可不想抱著那一點點錢繼續扮這可憐未亡人的角色,到時你可別怪我心狠喔!」
「放心、放心,我一定會教她乖乖听話的。」
他胸有成竹地保證,心里早已迫不及待地期盼著實行計劃的那天快快到來了。
***
「小姐!?」在睡夢中被隱約傳來的敲門聲吵醒而前來開門的芙蓉,在瞥見艾凝的男裝打扮之後,整個人一下子便全清醒過來。
「芙蓉,快點收拾行李跟我逃!」
「逃?」她打了個大呵欠,「小姐,你是不是被什麼噩夢給嚇呆了?我們沒事為什麼要逃?」
艾凝把站在門邊的她推進房內,自己也趕緊進房將門關上,然後拉著她退到了床前。
「你听我說,我剛才在書房前偷听到了我棠姨她……」
她把自己先前在書房外听見的邪惡計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芙蓉,听得芙蓉臉色忽青忽白。
「太過分了,夫人她——」
不等芙蓉罵完,艾凝便先捂住了她的嘴。
「小聲點,小心吵醒了其他人。」
芙蓉點點頭,等艾凝松了手,她才輕聲說︰「小姐,你不用怕她嘛!我們向官府呈報這件事,叫縣太爺把那兩個壞人抓去關不就好了?這艾家的房舍、田地全都是你的,該走的是夫人,不是你呀!」
「無憑無據能報什麼官?」這便是她的無奈之處,「棠姨這麼會演戲,只怕她到時在眾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反咬我一口,說我容不下她,爹他屍骨末寒我便急著攆她出門、獨佔家產,到時候我豈不是百口莫辯?所以,我得先去找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