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儂……」他開口想道歉。
樓上傳來巧心的尖叫聲,奪去兩人所有的注意。
「巧心……」珞儂不顧滿面淚痕,心焦的沖上樓,夙麒緊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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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心瘦小的雙臂緊抱著玩偶,小小的肩膀因抽啜不停而抖動著,臉上寫滿了恐懼。
珞儂心疼的偎著她坐于床沿,「巧心,媽咪在這,是不是又作噩夢?」她撫著巧心及肩的頭發。
巧心點頭,開始描述她自車禍後便一再重現的夢境。夙麒的耳中不斷飄來珞儂細柔甜美的安慰,巧心也漸漸自驚嚇中恢復。
夙麒出神地望著他生命中的兩個女性,一個是他女兒,一個是他孩子的母親……是的,也會是他未來的妻子,他這樣告訴自己。
雖然他對婚姻的恐懼依然存在,但有一天,珞儂將會完完全全只屬于他一個人,這念頭激起了他全身的渴望。
楚珞儂,這個頑固、自尊心又強的女孩到底在他心里佔了多大的位置,恐怕早就難以估計,她的一舉一動早已波及他所有的生活,支配了他所有的情緒。
他想娶她,真的只是因為她是他女兒的母親?!別無他因?!
巧心離開珞儂的懷抱,哽咽的,「爹地?」
「嗨,寶貝。」他趨向前,亦在她身旁蹲下,俯身親吻她兩頰。
巧心放開她手中的玩偶,雙手繞上夙麒的頸項,他順勢抱起她坐在珞儂身旁。
夙麒的目光膠著在那具被巧心擱置在一邊的玩偶是那只他送給她的史奴比玩偶,好多復雜的情緒涌向他腦海,「你還留著它。」
他以一種珞儂不敢多想的眼神凝視她。
「是的。」她的聲音竟有些發抖。
「我還以為你早已將它丟了,畢竟它並不值錢。」
是的,它已經有些破舊,她之所以舍不得丟,只因為一個很傻的理由。它能勾起她對那一天的回憶,五年來,也是它在她沒有夙麒的陪伴下,幫助她度過幾次氣喘的肆虐。
猶記得當他將它交給她時曾說過的話,她至今仍不能忘懷的話︰「往後你若發作而我又剛好不在你身邊,我希望你能把它當成是啾啾。」
她一直這樣做著,只是她隱約把它當成是夙麒的縮影……在她痛苦的時候,輕聲的呢喃就又會在她耳畔悄悄響起……
但她怎麼也不會承認那蜷伏在她內心世界脆弱的感情。
「媽咪說嘟嘟是無價之寶,因為它是爹地送給媽咪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巧心更正夙麒的話,亦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泄漏了珞儂的心事。
珞儂暗自申吟了一聲,這時她真有些後悔,不該跟巧心談起這麼多關于夙麒的事,她一次又一次的出賣她的母親。珞儂不悅的想。
珞儂垂低頭,不願看見他眼中的得意。
「我很高興你這麼珍惜它。」眼底鋪陳的是一片真誠。
她永遠也無法了解他,他此刻的柔情會只是因巧心的在場,還是……她依然不敢多想。
電話鈴聲大響,夙麒順手抓起最靠近他的電話,一時之間神情變得陰晴不定,冰冷的眼、凍結的笑容,他將話筒遞給珞儂,「找你的。」
「喂,楚珞儂,請問哪位?」珞儂莫名其妙的接過。
「徐淳尹,你總不會忘了吧!否則我會心痛而死。」
「嗨,淳尹。」她偷偷瞄眼夙麒,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來到台北之後,她曾撥過電話給淳尹,但總找不到他,現在可巧,夙麒在場,他偏偏就撥了電話過來。
她斥責自己,她為何要感到不自在呢?只因夙麒的在場,他跟她早已毫無瓜葛,她有選擇其他異性的自由。
「淳尹叔叔?」巧心興奮的高喊。耳朵靠近珞儂移過來的話筒,「淳尹叔叔。」她向他打招呼。
夙麒的心底更不是滋味。看著他的女兒這麼高興听到那個人的聲音,還有珞儂因那人而起的紅暈。他真有股想切斷電話的沖動。
夙麒始終一言不發冷眼旁觀,臉上的寒霜足夠冰凍三尺。隨後又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般,什麼話也未提起。
那晚夙麒待到好晚才離開。巧薔不知是刻意避開把房子讓給他們,或是正如她所言有約會,然而珞儂感覺得到巧薔的不對勁……
他們三人似個小家庭般合力煮頓晚餐,飯後他陪巧心听童話錄音帶,融洽得令珞儂都快產生錯覺。接她們母女回嚴家的事也沒再被提起……因此這個夜晚,大致上是愉悅的。
只除了夙麒在巧心睡著欲離開之時,只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教她好生惆悵、失望外,一切都是那麼好得教她不敢相信,而相信之後怕受傷害的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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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紅盯著景韓帶來月吟的日記,及所引出的答案,震得她似硬塊梗在咽喉,發不出半句話。緩緩的,她合上眼,似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將身子埋入辦公椅。淚水悄悄的自她眼角滑落。
天光育幼院!月吟果真將她的女兒棄置在育幼院!
「琴姨,」景韓驚訝的望著那串淚水,「你知道是誰,是不是?」琴紅無奈的點頭,「那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我們終于找到她了。」
「不,」她倉皇的,「我不能認她,她恨我。」
想到她是如何告訴她,她永遠不會原諒她的父母。琴紅好心痛;天!但願她能彌補一切。她很高興她有一個這麼漂亮又善良體貼的女兒,如此她便滿足,她不會再多奢求。
「為什麼?」他蹙起眉不解的回視她,「爸一直希望能將你們母女接回去團聚,多年來他一直活在對你的愧疚中,自責他對不起你。琴姨,回到我父親身邊吧,他需要你。」
他真摯的口氣教琴紅原本堅定的心動搖了,「你不恨我嗎?是我破壞了你的家庭,是我的介入才使你的父母……」
他打斷她的自責,「不,我從未恨過你。從我一出生,我的母親便恨我,她恨我的來臨佔據了她太多的時間,更恨我父親讓她懷孕。從小,我只有在她高興的時候,才被準許留在她身旁十分鐘。」他隱藏得很好的情緒中,仍可听出一絲感傷。
呃,她無法相信有誰能不去愛小時候的景韓,他是每一個母親心目中所希望擁有的孩子。她好恨月吟,她自私的傷害了景韓稚小的心靈。
「琴姨,他們的婚姻是一場災難,原諒我這麼形容,縱使沒有你介入,總有一天他們也會仳離。當父親把你帶回家時,我從未見過他這麼快樂。琴姨,有你陪伴的那一年,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從此以後,我很難再看到他真心的笑容。而你也給了我所有的關愛──一個孩子所需要的母愛。我並不恨你,我只遺憾你不是我母親。」
包多的淚水涌出她眼眶,「謝謝你,有你這一番話,我便覺得此生值得。」
「不,還不夠,有人更需要你︰我的父親,你的女兒。」他審視她臉上存在的迷亂,「是那個女孩是不是?你怕她會看輕你。」
「珞儂從小在天光育幼院長大,她背上有你母親所形容的胎記。我不能與她相認,珞儂是個善良的女孩,從不記恨,但她卻親口告訴我,她恨她的父母,她永遠不能諒解他們拋棄了她……」琴紅終于哽咽的說不下去。
景韓明白,會的,這一切會有個美滿的結局,他相信假如他沒有看錯的話,那女孩……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會諒解的,他可以看出她對琴紅存在的感情。錯不了,母女天性一直存于她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