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承烈本來舉起麻醉槍,就要扣下扳機,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她驀然閃入的身形,心口一驚,手勢頹然一改,連忙奔到她身邊。
「吼兒!你怎麼會進來這里?你怎樣?有沒有摔傷?」他關切的問,接著急忙地想把她送離這個危險之地。
「我沒事……承烈小心!」錢鄉想告訴他胡伯的事,但此時刻不容緩,銀光已逼近。
他也發現了!抱著她一個轉身打滾,避開銀光的一個縱撲,但麻醉槍在翻滾時,不小心掉落在原地。
「該死!」他跑過去想將柵欄的門打開,好把吼兒弄出去,但任他怎麼扳,門就是打不開。
馮承烈腦子里飛快地轉著,難道有人想害吼兒!但是誰?為什麼?
抱起她,他往回跑,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他打算躲到中央那個原本關銀光的籠子,眼下先保住自己和吼兒的安全最重要。
銀光朝他們一步步接近,炯炯眼珠子隨著他們的動作而移動,來到距離他們約一公尺之處,便停了下來,前腳蹲伏,犬齒露現,
場外眾人齊倒抽口氣,銀光已撲到馮承烈身上!他只來得及將懷中的錢鄉推至一旁,自己卻躲不開銀光的攻勢。
錢鄉在一旁著急著,拼命地喊救人,看著馮承烈身上不斷流出的泊泊鮮血,她完全忘了自身安危地沖到銀光身上,用盡吃女乃力氣地捶打它;銀光回頭看她,其染紅血的白色皮毛,更顯猙獰。
馮承烈奮力抵抗著,臉上的面具,在與它近距離的搏斗下,早掉落在一旁,俊秀的臉龐,遭受到無情的爪子刮劃,毫無遮蔽的上身,更是已被劃出好幾道口子。
受到這些猛烈的攻擊,他一吃痛,雙臂使勁一推,竟也把身上這頭重一、兩百公斤的猛虎,給揮飛了出去。
嚴家三兄弟眼看情況不對勁,早拿起預備的麻醉槍,死命地射向銀光。但無奈距離過遠,超過麻醉針的射程,根本威脅不到銀光。
銀光停下所有攻擊的動作,耳朵豎起,像在等待什麼。
就在眾人皆納悶不已的時候,它倏地飛身躍起,跳過柵欄,引起場外人一陣恐慌。
然而銀光卻像有目的似的,並不理會在它周圍奔走逃竄的人們,迅速地越過人群,跳上主祭台,朝此刻正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方千語而去,張口往她細致的頸項一咬,方干語當場血流如注,更駭人的是,銀光大嘴俐落地一偏向使勁,她美麗的頭顱隨即不自然地呈九十度垂下。
接著,它的目標換成馮綱!
早在銀光躍上主祭台時,馮綱就已傻愣在原地,看著猛獸將他的妻子活活咬死,完全束手無策。
所以當銀光凶狠的眼光對上他時,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躲避,十幾秒的時間,又一條魂魄歸天。
所有人都看呆了,虎島上雖然有許多老虎,但從未發生過老虎殺人事件,遑論現在全島村民聚集,目睹了兩起命案之後,他們的錯愕恐懼,更是可想而知。
驚愣了數秒,大家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中,各自逃亡。
嚴家史弟又急又驚,他們的速度壓根追不上銀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恣意肆虐。
嚴征日先冷靜下來,分配指揮著另外兩人的動作。「征岳,你快去看阿姨和姨丈還有沒有救!征圻,你去看承烈和吼兒。我一定要把這只畜生逮到,不能再讓它這樣肆無忌憚地攻擊人了!」
然而銀光又一個縱身,回到了柵欄內。這次,它的目光很堅定,直直盯向錢鄉。
在銀光之前,一跳出柵欄後,錢鄉連忙跑到馮承烈身邊,扯下自個兒衣襟下擺,徒勞無功地啜泣著抹著他身上的血。
「承烈……嗚……你不能死,嗚……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馮承烈听到她的哭聲,勉強地睜開雙眼,
「我沒事,這點小傷……」
但這麼說只是讓她的淚更無法遏止,她哭得泣不成聲,再看到遠處主祭台上發生的事,胡伯跟張惠慈一番難解的話,突然都指示出一個方向,原來,所謂銀光要辦的事,就是……
正想把她的推論告訴他時,她卻發現,自己竟成為這頭殺人殺紅了眼的猛獸,下一個覬覦的對象。
「吼兒,你快逃!」馮承烈看出了銀光詭異的目光,他咬緊牙根,用盡力氣地想站起來,想轉移它的注意力,為錢鄉多爭取一些時間。
「我……」她覺得自己腳都軟了,絲毫不听大腦指揮。在這生死關頭,她竟胡思亂想起以前常開玩笑地講,若能死在老虎嘴下,做鬼也甘願。然而現在當真生命受到威脅時,她才知道,那時,自己天真得可笑。
銀光的目光深沉,前肢蹲伏,似在等待狩獵的最佳時機,享受獵物在被擒前不安害怕的氣氛,讓錢鄉在仲夏的暑氣中,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怵。
眼看銀光沖了上來,速度快的似在一眨眼完成,又清楚的似乎像慢動作般,可一一分解它的每一動作。而她卻連動都不能動,彷佛被定住了似的。
那段時間好像很長,卻又好短,她的腦海中閃過了好多幕場景,從小時候到來虎島的點點滴滴,最後定格在承烈的臉,她的意識像被抽離般,露出恍惚的笑容。
肩膀好痛,那種被撕裂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叫了出來,自己就要死了嗎?像銀光剛殺的那兩個人般,頸子被咬斷的死去了?骨頭被壓碎的聲音清楚極了。錢鄉知道自己就快撐不住,錐心的.痛讓她暈了過去。
承烈……她看著他,努力的記著他的樣子,感謝老天爺,讓她在人世間擁有的最後一崛風景,就是心愛人的臉——
「不!」馮承烈覺得世界就要毀滅了,當他看到銀光的嘴里流著錢鄉的血。
「放開吼兒!」他大聲的喊著,奮力地拍擊這大虎的頭。
銀光被他惹毛了,停下繼續攻擊此刻已奄奄一息的錢鄉,轉頭低咆地看著他,眼里有著閃爍不定的光芒。
很快的,他們爭斗了起來。銀光凶狠的在馮承烈的身上抓著、咬著。失去理智的馮承烈早就將痛楚,甚至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要了這頭畜牲的命,它竟敢傷害他最愛的人!
在馮承烈簡直不要命,招招毫不留情的用力撞擊下,銀光的腦門傳來一陣碎裂聲,加上此時嚴征日他們己撬開柵欄的門,持毒槍、麻斛槍死命地往銀光的身上狂射。頓時,銀光那雙雪亮的眼楮失去了光彩,怒吼了數聲,它就直挺挺的倒在馮承烈身上。
他用盡力氣的把它撥開,然後爬到錢鄉的身邊,不顧殷紅的血正從他身上、嘴里不斷的流出來。「吼兒?」他伸手探她的鼻息。
「幸好!」她還在呼吸。
笑意從他臉上浮現,她還活著,還好她還活著……
放心之感讓他全身松懈下來,感覺到身體里有東西正從他體內抽離,一個接著一個,一部分接著一部分……許許多多的東西逐漸的剝落……
「承烈!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嚴征日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彼端傳來,叫人听得模糊。
馮承烈勉強地睜開眼,費力地吐出話,「先救吼兒……吼兒……」
吼兒能夠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第七章
霧,在寧靜幽深的湖上彌漫,錢鄉陷在這團白茫中,呼應無人,獨自一人幽晃晃地走著。
小路的彼端出現了一個緩緩走動的影子,是……一只白老虎!
不知怎地,她見到它,就有一股熟悉的喜悅,像多年未見過面的朋友,令人雀躍不已。
白老虎也發現她,熱情地像會搖著尾巴的哈巴狗,朝她的方向奔了過來;它粗糙的舌頭舌忝得她的臉好癢,銀鈴般的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