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長風在書房沉吟片刻,正想去找錦娘,一抬頭,無意間轉向窗外,卻見錦娘一身藍色素衣正朝書房走來。
時長風起身迎了出去,「怎麼來了?有事讓下人傳個話,我過去找你就是了。」
錦娘將身子重心移到他身上,歇息了一會兒,才笑著說道︰「我到府中也有些時日了,想要逛逛,便一路走過來了,誰知書房離松林閣這般遠……啊!你做什麼?放我下來!」錦娘驚呼一聲,又連忙捂住口,就怕自己的聲音被路過的下人听到,窘得臉色紅若晚霞,掙扎著要推開他下地。
時長風抱起她輕盈縴細的身子,輕笑,「這里不會有人看見……娘子害羞的樣子還真美呢!」
錦娘紅著臉,「胡鬧什麼啊!」四周望了一眼,確實沒什麼人,便由著他了。
將錦娘抱到書房一側的躺椅上,俯身月兌掉她的鞋襪,把腿放到他膝蓋上。
錦娘猶豫地攔了一下,「有人來看到怎麼辦?」看到他為她揉腿,下人還不知要傳成什麼樣呢!
記得上次在院中,她拐杖無意間滑了一下,險些跌倒,時長風一把將她抱起送回房間,卻被途經的下人看到了,結果,第二日一早,時夫人便傳她過去,輕言細語說了一上午的家常話,卻是句句含著訓斥,最後還是時長風解圍,錦娘才得以月兌身。
「這時候一般不會有人到書房的……走那麼遠的路,腿又酸了吧?是不是二弟又在府中布了什麼鬼陣式,害你走冤枉路了?」
錦娘笑著將頭依在長風肩上,「沒有啊!就算有,那些簡單的迷幻陣式也難不倒我的,倒是府中的小丫環總是被二弟戲耍,你這個當大哥的也不管管!」
「他若不找人戲耍一番,便不是他了。」時長風笑著說,只要不再找他娘子的麻煩,他才不管其他人怎樣呢。而且多走路,有益身心健康,當然,錦娘除外。
時長風揉著錦娘的腿,閑話家常地問道︰「這些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術,也都是門主教你的嗎?」
錦娘點了點頭,「是啊!不過我學到了只是一些皮毛,門主雖然在江湖上默默無名,又愛寶成痴,不過,他真的不是一般人呢!」錦娘說起門主時,雙眸變得晶晶雪亮。
時長風微微有些吃醋,卻也許久沒見到錦娘這般神采飛揚的表情了,時府的環境太壓抑,太嚴謹,束縛她了。她的身雖有疾,心中的雙翅卻是完整無缺,她該翱翔藍天,搏擊長空才對。怪不得小妹寧可獨自一人在外養傷,也不願意回到府中靜養。錦娘與小妹雖然性情略有不同,小妹高傲,錦娘溫婉,然而,其實在本質上,她們是一樣的,堅強,勇敢,都有著決不亞于男兒的心胸與氣魄。
壽辰後就帶她離開吧!再待下去,他也受不了了。
「錦娘,爹爹下月的五十大壽讓你負責打點是不是?」
錦娘微微一笑,「你知道了?我就是為這事才來找你的。」
時長風看著她溫柔笑臉,嘆了口氣,「爹爹每次祝壽,都是娘負責的,其實也並不難……只是這次大壽卻是爹爹辭官後第一次辦,不能太過鋪張,也不能太過小氣,什麼人該請,什麼人拒之門外,什麼人得罪不得,看似簡單,其實里面卻暗藏風險,畢竟今日不同往日,爹爹不在朝中為官,有些事情更要小心謹慎……爹爹讓你負責此事,分明是要為難于你!」
「我知道啊!」時夫人只推說自己年紀大了,身子不適,便將此事交到她手上,她能不接嗎?她對時長風笑,「你不是對我說過,若是爹爹出什麼難題,不用擔心其他,接下便是……放心了,我有分寸把握的,這件事我可以做好,而且也有好久沒有動腦謀劃了。」錦娘有些躍躍欲試,因為她深知,只有辦好此事,時老爺才會真正接納她成為時家的人,「只不過,需要你的幫忙。」
時長風憐惜地看她恢復自信的笑顏,微笑道︰「娘子盡避吩咐。」
錦娘深吸口氣,望著時長風,靜靜說道︰「我要立威!」
時長風眼楮一亮,「說下去!」
錦娘接著道︰「我在府中無權無勢,充其量是時府的貴客,吩咐下人做事,未必會盡心去辦,所以我要立威,這樣我才好調動他們。壽辰在下月十八,雖然時間緊了些,但只要他們听話,這次老爺的大壽,我一定會辦得風風光光。」
「好!」時長風點頭,有些目眩神迷地看著她,錦娘自信溫婉的神情,竟是那般嬌艷奪目,忍不住便想……
「長風,別……嗯!」柔軟的唇舌被時長風佔據,酥酥麻麻的感覺由嘴巴擴散到全身,全部的神志被他輕易控制了,腦中謀劃的千百種方法被迫消失,空白一片的腦中只剩下時長風一人……
☆
錦娘命令時府的下人去采辦做壽時給客人用的茶具,誰想下人們偷懶忘了檢查,等錦娘拆開箱子查看時,竟有一半是劣品,錦娘臉一沉,當即便把負責此事的人叫到大廳。
看熱鬧的下人聚集在院落中,廳中四門敞開,眾人竊語,亂哄哄一片,負責此事的兩人打蔫般站在廳里。
錦娘出現後,四周立時安靜了下來,慢慢走到椅旁坐下,身旁的冬兒乖巧地給錦娘倒了杯茶遞過去,錦娘對她輕笑著點下頭。冬兒這才站到錦娘身後。
冬兒是時夫人派來協助錦娘的,自從親眼見到錦娘輕易地破了二公子布下的陣式後,便完全改變了對錦娘的看法,尤其是相處以來,錦娘溫婉恬靜、睿智敏感的性情,越發吸引了她,那張平凡的臉龐,那雙跛腿反倒不是那麼重要的了。
錦娘眸光冷凝地看著他二人,「王勝賢,你賣身時家為奴,簽的是五年契約,如今這是第三年,是不是?」
王勝賢驀地跪下,小聲道︰「是。」
錦娘又掃向他身側之人,那人偷看錦娘神色,驀地與錦娘冰冷的眸光相踫,凌厲的氣勢令他心中一顫,雙腿一軟便也跪了下去。
錦娘雖是柔弱女子,但心思聰穎,又在江湖歷練多年,很會控制場面,揣測人心里,時府的下人哪是她的對手,因此只是刻意散發出氣勢,下人自然畏懼了。
錦娘冷漠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表情,接著說道︰「時成文,你與王勝賢不同,簽的是終身契約,對不對?」
「是!」
錦娘又問︰「這次負責采辦茶具是你為主,他為輔,是不是?」清雅的聲音突然間變得冰一樣寒冷。
時成文哆嗦一下,聲音發顫︰「是……啊!」
錦娘不再看他們,眉目一挑,對站在門側的總管說道︰「把賬目拿來。」
錦娘輕輕翻看著賬本,這期間,站在廳外的人又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錦娘並未理會。
看完賬本,錦娘慢慢地抬起頭,眸光掃過之處剎時安靜下來。
「這次的茶具共花費三百五十八兩銀子,扣除那半劣質的茶具,共損失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時成文每月的月錢是八兩,王勝賢是六兩。按府中的規矩,這是要從你們月錢里面扣的。本來有管家在,這些事情也不該我管,只是夫人既然將老爺的壽辰交與我負責,便容不得一絲失誤。」話音一頓,拿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方道︰「王勝賢,你賣身于時家五年,若是從月錢里扣除,只怕余下這兩年,也只是做白工了,听說,你家里還有妻兒要養……」
王勝賢磕頭道︰「小姐開恩!小人願意做牛做馬,只求賞小人一家糊口錢。」若是每月月錢全部扣掉,他在時府倒是餓不死,但家里的妻小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