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同樣令我吃驚。」蕭強的語氣有些感嘆,接著誠懇地說道︰「適才情急之下為你療傷,有任何冒犯之處,還望獨孤姑娘見諒。」
「姑娘?」獨孤呆滯了一下,低頭看著胸前,原來她束胸的布條不知何時已被取下了。然而,一怔之後,獨孤明月卻輕輕地笑了起來,「呵呵……蕭兄不說,我竟都忘了……咳咳……我原來是女子的,女兒身啊……咳咳……」
獨孤不怒不惱,也無女兒家應有的羞赧與扭捏。然而,即使是有,別人也是看不透的吧。
蕭強不由得嘆道︰「獨孤明月無論是男是女,都是江湖上獨一無二的獨孤明月!」
獨孤費力地撐起身子……有幾次險些又跌回榻上,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力站起,氣喘吁吁地倚著粗糙的牆壁,然而,她終究還是站起來了。
蕭強想上前扶她,手握緊又松,松了又握……終于還是忍住了。眼前瘦弱的女人或許需要幫助,但……獨孤明月不需要。
獨孤既然能駕御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黑道群雄,自然有其過人之處,蕭強的反應又豈會看不出?深吸口氣,她冷冷地道︰「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咳咳……」緩了一口氣,接著道︰「哼!我想你救我的目的絕不會是為了那一千兩黃金,說吧,你想要什麼?咳咳……」她抑制不住地又咳出一口血,染在胸前有些髒亂的白衣上,點點胭紅,觸目驚心。
她被震傷了內腑,加上身體原本就拖著病,新傷舊病,才會把自己搞得萬分狼狽,連說話都有些力不從心。
然而,她的雙眸卻並無傷者應有的無神,反而熠熠生輝,就這樣冷笑著,帶著惟我獨尊的氣勢,好似站在她眼前的只是她的屬下,一位生死由她掌控的人而已。
蕭強不知自己應該發怒,還是發出贊嘆,受此重傷還如此神采奕奕的人,無疑是意志力極其過人的人。
半晌,蕭強心中暗嘆︰好個倔強的女子!在此等聰明人面前,他也不需再隱瞞,遂平靜地說道︰「你有靈石,它……對我有用。」
「原來是這樣。」獨孤輕笑一下,「靈石對任何一位武林人來說,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咳咳……雖非無價之寶,但區區一千兩黃金……咳咳……還買它不起。」
「我知道。」蕭強劍眉微蹙,淡淡地說。
獨孤瞥了眼他腰間的長劍,冷嘲地說︰「你可以用劍威脅我啊……咳咳……畢竟我現在是孤家寡人,既無侍衛保護,也無自保的能力……咳咳……就連這間茅屋都……走不出去……咳咳……」
蕭強苦笑,「在下並非乘人之危的小人,再說,天下聞名的獨孤公子又豈會受人威脅?!
獨孤望著眼前武功、來歷皆神秘莫測的人,心思已轉了百轉,她確定江湖中並無此人,否則,她不會不知。但若說他不是江湖人……擁有如此凌厲的殺氣,舉手投足間的不卑不亢,神色淡定自若,想來絕不是凡人。獨孤眼神一變,忽然說道︰「你在趙莊救過我一命,咳咳……可以以此作為要求,拿到靈石。」
「在下不敢居功,我不救,你也不會死,你本就是想在眾人面前詐死。至于原因,或許……是為了爭取一些時間吧。」在江湖中,獨孤明月的狡詐陰毒是出了名的,豈是輕易服輸放棄生命的人。
獨孤的眼神驀地雪亮,他猜出她是詐死並不奇怪,但竟把原因也猜對了,這點就不尋常了。
殺機頓起,但面上神色如常,她微微一笑,「咳咳……蕭兄聰明絕頂,怪不得菲兒會為你求情……咳咳……如今看來倒真是天作之合了。這件事過後,我定當成全你們,如何?」
「林姑娘對我有恩,然而,在下絕無非分之想。」蕭強神情淡然,眼光雪亮有神。
獨孤看得出蕭強絕不是推月兌之詞,看到菲兒絕色而不動心的男人倒真是少見了。沉吟片刻,他又道︰「蕭強是你的真名嗎?」
「……是我的真名,我本就是江湖無名之輩,沒必要掩藏什麼身份。」蕭強听出了獨孤話里的試探,沉吟一會兒,淡淡地說道。
獨孤靜默無語,有些疲倦地閉了一下眼楮,許久,才淡淡地說道︰「說吧,你想用什麼……咳咳……跟我交換靈石?」
她很清楚,從蕭強簽下生死契約到出現在她面前,以至後來出現在荷花池畔,每一步都是有計劃的。顯然,他為了得到靈石下了一番深功夫,自己的底細想必被他模到了不少吧。
「我的……武功很高。」蕭強遲疑了一下說道,「或許你會需要……」
「哼!」獨孤一聲冷哼。
蕭強對她的冷嘲不以為意,只是微微地苦笑一下,「我知道你懷疑我的能力,畢竟我曾被你擒住餅,這也怪不得你。我想告訴你的是,即使我中毒,在毒發之前我仍可以先殺死你。清風寨我可以不死,趙莊主派殺手劫殺……我仍活著,荷花池塘八角亭內……還是沒炸傷我一分一毫不是嗎?獨孤明月是聰明人,絕不會認為……這是巧合吧?其實,我的目的很簡單,只是想與你做一次公平的交易,我想要靈石,自然也會付出相同的代價。」
「咳咳……靈石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獨孤冷冷地問。
蕭強沉默無語,只是無聲地撫模著烏黑的劍鞘,許久,忽然抬起頭,凌厲的眸光直視獨孤明月,一字一句地開口道︰「勢在必得!」
獨孤明月眼神變了變,神思電轉。蒼白瘦削的臉頰看起來慎重無比,她自然感覺到了蕭強那一瞬間迸發出的殺氣,那氣勢令她心涼。而現在絕不是除去他的時候,沉思半晌,獨孤明月說道︰「靈石是家母的遺物……咳咳……對我意義重大,咳咳……讓我考慮三天?」
蕭強劍眉微蹙,慢慢地握緊拳頭,青筋暴起的手背,靜脈曲張虯結如蚯蚓一般,似是沉思了許久許久,才淡漠地說道︰「好!」
獨孤明月則暗自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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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的休養生息,次日凌晨,獨孤明月不顧傷勢,決定上路。她的時間並不多,獨孤天派出的殺手很快就會察覺出她是詐死,而她惟有盡快返回洛陽的青龍堂分堂堂口,才有可能扳回劣勢。
獨孤天雖然知道是她下毒謀害,但卻沒有確鑿證據,是以只有用暗殺的手法,妄想除掉她。只要返回堂口,他便不敢輕舉妄動。這幾年,她暗自培植的勢力已與獨孤天不相上下。
在青龍堂,兩人一直維持著表面的平和,關系微妙,所以,若無必勝把握,獨孤天絕對不會光明正大地與她撕破臉。
兩人用了半個時辰走到山下市鎮,蕭強一直與獨孤明月保持一丈的距離,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表情平和淡然。他昨日既已答應給她三天時間考慮,就絕不會食言。
而他越是如此,獨孤明月越是擔心。看似禮貌自恃,衣冠更是樸素……然,獨孤明月閱人無數,豈會看不出他表相下的不凡。
況且,他對她的事好像知之甚詳,而她對他卻一無所知。
殺或不殺難以決斷,而且,就算要殺他,此刻,她也沒有那個能力啊!
尋思了一晚,仍是苦無良策,此去洛陽,一路上必定危險重重。獨孤天派來的殺手不算,平日里與她結仇的仇家就夠她應付的了。而身邊的蕭強神秘莫測,是敵是友尚難判斷,雖然他說只是想要靈石,但……他的目的真是如此嗎?